在察覺到腹部傳來冷冽的寒氣時,你身經百戰的軀體就先意識一步躲避要害,因此冰刃沒有刺到髒器。
任務以來,你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被自己保護着的人類攻擊。
那一刻,你還來不及困惑和憤怒,就當機立斷地揮開靜子,捂住往外湧血的傷口,飛快逃離這個暗藏殺機的地方。
“何況,我們面對的不僅僅是鬼,偶爾還有人。”
在疼得抽氣時,你忽然想到很久以前行冥先生對你說的話。
他歎息般地開口,說:“老師,是被保護在身後的人類殺死的。”
回憶裡的人和場景都有些模糊,唯獨當時從窗外飄進來的紅色花瓣,你不知為何記得很清楚。
它出現的時機恰好,就像是行冥先生口中那位前輩,猝不及防受到背刺時所濺起的鮮血一樣。
啊……明明該引以為鑒,對不夠可靠的人類抱有戒心才是,為什麼忘了呢。
你一邊持刀奔跑,一邊舉起手咬住翻飛的羽織袖子,偏頭用牙齒撕下一大片布料。
然後将還算幹淨的裡層對着不斷淌血的腰腹,用單手艱難地進行包紮。
雖然并沒有刺中内髒,但傷口卻不算淺,皮下組織被破壞,短時間内無法自愈。
你收緊腹部肌肉,以防在劇烈運動中傷到髒器,也一直使用呼吸法減緩那裡的血液流動速度,希望能盡快止血。
忽然,你仿佛聽見了什麼一樣,旋身閃過從後面襲來的冰蔓攻擊,然後又一個翻滾躲開從天而降的鋒利冰錐。
童磨追上來了。
“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是停下來比較好,繼續的話不僅傷口會崩裂,還會加劇肺部毒素的擴散哦。”
他仿佛在為你擔憂似的開口,然而血鬼術卻招招緻命。
為了節省力氣,你沒有回應他,隻是邊跑邊觀察四周的環境。
其實你對能靠躲避撐到天亮,已經不抱希望。
身上濃烈的血味對鬼而言就像是引路香,根本就無處可藏。你現在的舉動,隻是想把最終的戰場定在一個相對有利的位置。
終于,你在一個視野開闊的山坡前停住腳步。坡上裸露出風蝕痕迹明顯的岩石,腳下的土壤松散綿軟,四周也沒有樹木。
看上去就是遇上大雨一定會發生泥石流的那種。作為戰場,這裡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于是你轉身一刀劈碎追擊而來的冰蓮,正式迎戰。
兩個身影在逐漸模糊消隐的月下交鋒,上一擊的刀光還未散去,下一擊的火花就已綻放。
飛散的碎冰如同晶瑩的雨滴或者珍珠,凍霧與塵霾如同雲海一樣向四周飄散彌漫。
這使得殺機重重的戰場,看起來就像華美而夢幻的舞台背景。
你用岩膚之軀格擋掉童磨的血鬼術.散蓮華,用力蹬地向他彈射而去。
那些鋪天蓋地,邊緣鋒利的薄冰花瓣,被你快速轉刀形成的氣勁震開。
腿部強悍的發力踏碎地面,在提腳時飛濺的土石呈盛開的蓮花形狀向外擴散,那些向四周蔓延的裂縫則如同蓮葉的脈絡。
你每一次接觸地面,都會以這種特殊的步法重踏下去,目前為止戰場上到處都是你留下的裂痕淺坑。
童磨顯然也注意到了你這份不尋常的舉動。
他用扇骨擋住你自上而下的劈斬,并手成刃劃向你的脖頸,被你向上繃擡的腿給踢開。
“消耗體力做這種事,有什麼意義嗎?”他好奇地問。
除了讓地面變得破碎凹凸,目前看來似乎也沒有其他作用。
你後仰躲過他的扇鋒,不惜加重傷勢,再一次使出破壞力巨大的瓦輪刑部。
這一回童磨沒有硬接,而是極快地閃身躲避,但仍舊被攻擊範圍巨大的薙刀斬給貫穿胸膛,幾乎能看見胸骨。
“真是拼命,這種強度的招式,以你現在的情況應該無法再使用才對。”
“可惜沒能砍斷我的脖頸,辜負了你堵上性命的一招,不好意思哦。”
童磨垂下濃黑的眉毛,裝模作樣地歎息道。
身為人類,你所受到的傷害都是不可逆的,但童磨那慘烈的傷勢卻他在說話間就已完成恢複。
與鬼作戰的鬼殺隊劍士,從始至終面臨的都是這樣毫無公平可言的處境,你們早已習慣。
“如果你像之前那樣使用冰菩薩就好了。”
整場戰鬥都一直沉默的你,此刻終于開口。
“嗯?”童磨不明所以地看向你。
你退到遠處用力擲出薙刀,童磨看清了它的軌迹,安心地站在原地沒有躲避,笑道:“是沒力氣了麼?這可擊不中我。”
“本來就沒想擊中你。”
你也對他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薙刀最終落到童磨腳邊,重重地貫穿裂紋密布的大地。
以那一柄镌刻蓮花圖案的薙刀為中心,早已千瘡百痍的地面在激烈的戰鬥過後愈發脆弱,終于負荷不住,開始崩壞坍塌。
密密麻麻的蓮葉狀裂紋連成一片,互相牽引着相繼崩裂,大地在轟鳴中破碎下沉。
而這場人為制造的天災,從開始到結束僅僅隻有一瞬,快到童磨還未感受到震撼,腳下的土地就已裂開巨縫,失去借力點的他眨眼間就被暴怒的大地轟轟烈烈地吞沒。
多虧這裡不夠穩定的地質結構,你才能臨時設計出這一招——
岩之呼吸.六之型.封魔冢。
“下地獄去吧。”
你咽回滿溢喉嚨的血,聲音嘶啞地說。
接着你就不再浪費時間,拖着骨架仿佛随時都會散掉的身體,盡量迅速地離開山林。
鬼幾乎是不死之身,隻有陽光和日輪刀才能對他們造成傷害。
封魔冢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隻是暫時封住了童磨的行動,你必須得在他爬出來前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竭盡全力,卻隻争取到了逃命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