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連着下了好些天的雨。
這次是蝶屋的小護理,菜穗妹妹為你送午飯。
她端着由神崎葵特地制作的養身餐,相對于餐盤而言她顯得無比矮小,不過本來就還是個小孩子嘛。
“辛苦了。”
你從她顫巍巍舉高高的手上端起盤子放在桌上,盯着着清淡寡味的養身餐陷入沉默。
令人毫無食欲的夥食,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你好想吃點有味道的東西,就算是甜醬油味也好。
“菜穗妹妹,可以拜托你替我問問葵小姐,下次能多放點調味料麼?可以的話肉也多加一些。”
你雙手合十對高田菜穗請求道,還摸了摸口袋,這才想起随身帶的糖果早就消耗殆盡。
高田菜穗眨巴着豆豆眼,乖乖地點頭應下,兩條黑亮的麻花辮上下晃動。
接着你還向她要了一把傘,吃完一頓無滋無味的飯後,你打算收拾一下去庭院裡轉轉。
你自我感覺身體恢複得還好,應該不至于脆弱到出門一趟就着涼。
這幾天本就潮濕,再躺下去得長蘑菇了。
在洗漱完對着牆上的方鏡梳頭發時,你想起最近總覺得牙根發癢,會不自覺地用舌頭抵住,于是就湊到鏡子前張開嘴巴仔細觀察。
诶?這個年紀牙齒還會繼續發育嗎?
你疑惑地對着鏡子左看右看。
怎麼感覺犬牙比以前更長更尖了……不過好像也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
雖然對此感到不解,但有虎牙也不壞,尖尖的虎牙還挺可愛的。
于是你用蝴蝶結夾住兩側的頭發,将這件事抛在腦後,在病服外披了件羽織防寒,就拎着白傘出門。
泛着柔光的傘“啪”地一下在青黛色的屋瓦下撐開,形如在黯淡的水下忽然舒展身體的白色水母。
你輕輕提腳走在路上,因為擔心會不小心濺濕褲腳,所以是用腳尖點地,速度很慢。
雨水打着旋兒彙聚在低窪處,深色的積水泛起圈圈窄小的漣漪,看上去像大魚身上灰蒙蒙的細密鱗片。
黑羽在這種天氣是絕不會飛出門的,路上也沒有遇到其他人,淅瀝的小雨肅靜地籠罩在水霧彌漫的庭院。
這樣靜谧的環境,很容易令人陷入紛亂的思緒裡。
清水祈的臉孔從記憶的海水中浮現,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因長期經受風吹日曬,她的皮膚不算白皙,但卻帶着健康的紅暈,鼻梁到雙頰有不明顯的雀斑。
稍微有點馬虎,卻是個積極努力的女孩子。
她說因為沒有什麼天賦,所以培育師一開始不想收她,是她為了給家人報仇一直跪着不走,才無奈收下。
由于沒有作為劍士的資質,她隻能靠努力來彌補差距,花了很多精力才能勉強有參加選拔的資格。
然而這樣一直對自己的無用感到愧疚的女孩,卻在折損率巨大的鬼殺隊裡堅持奮戰這麼久。
久到你遺忘了每場任務對她而言都是生死考驗,久到你不曾料想她會突然犧牲。
意外來得毫無準備,就像被突如其來的風雨摧殘的野花。
然而即使花葉被打落,根部幾乎一半都暴露在外,卻依舊頑強地迎接雨水。
不知道名字,毫不起眼,默默無聞,渺小得毫無存在感。
但絕不脆弱。
你望着前方濕漉漉亮晶晶的草葉,忽然開口,輕念一句:“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
以此為開端,念完開經偈後,你便正式開始低聲吟誦《地藏經》。
涼風瑟瑟,泛着水光的枝葉輕輕晃動,你撐着傘,踮腳越過水坑,身影逐漸隐沒于茫茫的水霧當中。
隻留下平和而寂然的誦經聲,萦繞在帶着秋愁的斜風細雨中。
*
“真羨慕你們,這麼開心。”
看着因為不想喝藥而縮到炭治郎身後,吵吵鬧鬧的善逸,僥幸被蝴蝶忍救下,恢複傷勢後前來探望的村田,歎了口氣。
他渾身散發着低氣壓,坐在炭治郎床邊的凳子上,垂頭說:“我被叫去柱合會議,報告那田蜘蛛山上發生的事。”
“柱都太可怕了,簡直就是地獄……他們說最近的劍士質量太差,根本派不上用場,甚至還說到培育師身上去了,氣氛非常緊張。”
“對我這種人說有什麼用啊,柱真可怕——”
“什麼?怎麼能這麼說呢!”
你跟着路上遇到的蝴蝶忍一同走進屋内,剛好聽到這幾句,頓時不贊同地反駁:“哪有嫌棄救人者不夠強的道理。”
“他們可是冒着生命危險殺鬼啊,怎麼會派不上用場。”
考慮到忍小姐就在身邊,你把[難道迄今為止全是靠柱救人麼]這句話給咽了回去。
說我派不上用場可以,但不能說那些為此犧牲的人。
你握起拳頭極其雙标地想。
蝴蝶忍沒有在意村田吐槽柱很可怕的話,她笑容滿面地對大家打招呼。倒是村田被吓得不輕,慌慌張張地起身行禮,然後拉着你一溜煙兒的離開。
你們最後在一個偏僻的拐角停下來,你還沒來得及表達疑惑,就看見村田忽然對你鞠躬道歉——
“對不起!”
他自責地說:“明明是一起行動,也在之前向你保證過會關照清水,最後卻隻有我活了下來。”
“清水……都是我的錯,身為前輩卻沒能保護好她。”
“柱合會議時大家說得沒錯,我确實很沒用,不說殺鬼,連近在咫尺的同伴都救不了!”
他難過地低着頭,長長的中分劉海令埋下去的臉沉入陰影。聲音裡充滿對自己無能的痛恨,以及對你還有清水祈的愧疚。
“不該說隻有你活了下來。”
你擡起手放在村田的雙肩上,将他闆直,正視着他說:“應該是幸好你活了下來。”
“不然一次任務失去兩位朋友,那也太殘酷了。”
“村田前輩,你是個很優秀的人,為保護人類奮戰了六年,想必經曆過很多危險,卻沒有選擇退出或者逃跑。”
“擁有面對死亡的勇氣和覺悟,難道還不值得敬佩嗎?”
“之前的聯合任務,我的隊友見敵人太強大抛下我獨自逃走,那種人才是無能之輩。”
你的神情無比認真,語氣也十分堅定。
村田仿佛受到震撼,一時說不出話。
他忽然擡起袖子遮住臉,擦了擦眼眶,吸了口氣對你笑着告别。
“謝謝你,阿蟬,我感覺現在好受多了……還有事要做,再見。”
說完他就埋着頭,雙肩微抖地快步離開。
村田其實從一開始就頂着莫名其妙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