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飛逝而過黑色的接觸網,交錯的電線将空寂廣闊的鼠灰色天空分割成好幾塊。
你從夢中醒來,怔忡地望向窗外繁華的街景,一切都很模糊,所有霓虹燈的光亮都交織在一起,融化成斑斓暧昧的色彩。
[……我為什麼在這裡]
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而後你馬上回憶起大學剛放寒假,你出了車站後正乘坐公交回家。
或許是因為旅途太長而感到疲憊,你竟然在公交車上睡着了,由于沒有找到眼鏡,你看什麼都是模糊的,不确定有沒有坐過站。
“即将到達東門街,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
從前方懸挂的報站器裡傳來夾雜着電流聲的提示音,聞言你馬上拎着行李箱起身,公交到站後就從後門下去。
這一片是老城區,附近的居民樓都有些年代,夜色下漆黑一片的爬山虎攀附在紅磚牆上,因為住的都是些老人,睡得早,所以此刻顯得格外凄寂。
冬日裡寒風瑟瑟,你拖着行李箱穿過大街小巷,終于來到家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室内。
客廳亮着燈,從廚房傳來令人心頭一暖的煙火味,你放下行禮,踱步到廚房門口,注視着那道在模糊的視野中顯得格外清晰的背影。
微微佝偻的單薄脊背,瘦削的手臂,被生活的苦難提前染白的鬓發……
“媽媽。”
你出聲呼喚道。
“唉呀,我就猜你應該快回來了,菜馬上出鍋!”
揮舞着鍋鏟的婦女轉頭高興地對你說,在看到你眼眶泛紅時,立馬心疼道:“在炒辣子雞,熏到眼睛了吧?快把廚房門關上。”
你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到母親的身影便鼻頭發酸,明明每年放假都會回來,但卻仿佛很久沒見過了一樣。
飯後,你一邊幫忙收拾廚房,一邊問母親:“身體好些了麼?待會兒别忘了吃藥。”
“好端端的吃什麼藥?”母親伶俐地将鍋碗洗好,回了一句。
你一時哽住,神色迷惑,潛意識覺得母親身體很不好,似乎還住過院,現實卻是母親非常健康有精神……
這種割裂感讓你心神不甯,但在母親拉着你問學習和生活情況時,隻能暫且将它壓下。
“拿到了這學期的獎學金,周末幫酒吧畫牆繪,也賺了點,正好可以補貼下家裡。”你說。
“家裡又不缺你那點錢,讀書就好好讀。”
母親說着摸了摸你的臉,嘀咕着:“又瘦了,明天我去農貿市場買隻活雞,殺了給你炖湯補一補。”
“嗳?我們家不是欠了很多債麼?那個男人當時還把房子也抵給了銀行——”
“記糊塗了吧,那些錢早就還清了。”
母親忽然打斷你的話,否認道。
于是你再次一想,好像的确如此。
“閨女你今天真奇怪,早點休息别熬夜,明天早飯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帶。”
“想吃媽媽煮的面!”
你當即抛下一切疑慮,飽含期待地大聲回答。
在和母親一起看電視溫存了會兒後,你就洗漱睡去。
第二天,你十分珍惜地品嘗母親做的面,捧起大碗連湯帶面條一起吞下肚,露出幸福的笑容。
在母親出門買菜後沒過多久,癱在沙發上放松的你忽然就聽見一陣敲門聲。
你沒有立刻回應,而是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透過貓眼打量來者。對方穿着紅色的羽絨服,一頭蓬松的短發被風吹得亂翹,模樣十分熟悉。
一段不甚清晰的記憶劃過你的腦海,這才遲鈍地想起來她是鄰居家的姑娘,一直以來關系都很好,于是便打開門邀請她進屋。
然而在準備開口寒暄時,你卻忽然忘了她叫什麼名字。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明明是很好的朋友,偶爾卻會忽然忘記她叫什麼。
“我路上遇到阿姨才知道你回來了,塞彌,今天影城有新電影上線,一起去看吧。”
女孩似乎和你很親近,率先開口邀請你和她一起出門玩。
你想着反正在家無事可做,便答應下來,給母親打了電話知會一聲,然後就和她并肩出門。
街上人影寥寥,你們挨在一起聊天,女孩掏出手機打開某個軟件,點出視頻對你說道:“這是我的朋友,才開始做吃播,很厲害呢。”
你很給面子地觀看視頻,屏幕裡的女孩梳着粉綠漸變的三股辮,長相也甜美可愛,這個視頻隻有短短一分鐘,但她卻在這一分鐘内吃完兩大碗拉面。
“真的诶,好厲害!”
“不過她看上去有些眼熟,或許我曾在哪裡見過。”
身旁的女孩笑而不語,就在你聚精會神地觀看粉綠發主播的其他視頻時,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因為有自己沒看路的原因,所以你并不生氣,隻回過頭看了一眼。撞你的那個男人染了一頭桀骜不馴的白發,大冷天的還将袖子卷起來,露出滿是傷疤的小臂,光看背影也能感受到淩厲的氣勢,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對了,塞彌,這是給你的新年禮物。”
女孩說着掏出一瓶造型精美的香水,拉起你的手放在你掌心。
于是你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香水。
那是玻璃做的圓肚瓶身,反射着彩光的玻璃瓶内氤氲着紫色液體,瓶口盤着翅膀斑斓的巨大蝴蝶。
“謝謝啦,看起來很漂亮。”
你對朋友道謝,然後嘗試着往手腕上噴了一點,湊近嗅了嗅,問:“挺清淡雅緻的,這是什麼味道?”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氣味,但畢竟是禮物,你沒有說出來。
“紫藤花香型的哦。”
朋友笑着回答。
接下來你們抵達影城,買好票後走進觀影室落座。
明明是寒假檔,四周卻空蕩蕩的,整個昏黑的空間隻有你們兩個人,以及前面泛着藍光的大熒幕。
“這部電影真吓人啊,封閉的列車上忽然出現喪屍……”
看了一會兒後,朋友就湊近你輕聲交流。
“這樣下去的話,大家都會死呀。”
這句話觸動了你腦子那根敏感的神經,讓你莫名在意。
“塞彌,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