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拿着吹泡泡的瓶子和木柄,走到阿鸢身前,聽她對你解釋。
“唉,來了個不好拒絕的客人想見你,我實在沒辦法,隻好委屈你去見一面。要是被問到關于身份的事,你就裝作害羞别回應。”
“我會一直在門外守着,不用怕。”
阿鸢說着暼了一眼你拿着的瓶子,讨好地笑道:“泡泡水好像要用完了,你還真喜歡玩這個,明天我再去給你多買幾瓶。”
你從沒拒絕過阿鸢的請求,這次也不例外,無所謂地說:“好啊。”
之所以這麼輕易答應,并不是因為你性格柔順或者熱心,而是這裡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有對你造成麻煩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就順手幫幫阿鸢吧。
将泡泡水放回去後,你就跟着阿鸢走到那個穿着黑羽織的男人身前,擡起頭打量他。
這個男人,身上的血腥味比你還重。
“我的侄女性格單純内向,容易害羞,要是有冒犯的地方請多多包涵。你們就在這間屋子裡聊一會兒吧,我一直都候在門口,想要添茶或者加點心,盡管吩咐。”
阿鸢說着推開茶室的門,一副熱情的模樣。
但男人卻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安撫道:“請放心,雖然您的侄女十分貌美,但我不會對她做多餘的事,隻是聊聊天而已。”
心思被揭穿後,阿鸢依舊神情自然地對他笑了笑,然後便輕輕合攏房門。
你們坐在四疊榻榻米大的茶室裡,壁龛平台上的香爐殘留着沒收拾幹淨的灰燼。
剛坐下不久,立刻就有夥計進來給你們端上茶點。
人類的食物雖然可以被消化,但不能為你帶來能量,除了應付阿鸢的三餐之外,你不會主動去碰其他食物。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你不喜歡甜味,這裡的點心又都是甜口。
“初次見面,我是赤松淳。”
那個束着高馬尾,盤腿坐下都比你高一個頭的男人首先開口。
他拎起茶壺添上兩杯半滿的茶,接着将其中一杯輕輕推向你,淡綠色的茶水在杯中微蕩。
“失禮了,請問小姐的名字是?”
你盯着他露出的一截有着兩道刀疤的手腕,總覺得有種莫名的既視感。
手臂上,胸口上,額頭上……好像有個人,滿身都是新舊交疊的刀疤,到底是誰呢?模模糊糊的記不清楚。
“仙藻。”
你對于新名字還不适應,過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
“[六出迎仙藻,千箱答瑞年],是唐詩裡雪的意思吧?”
“家父喜歡附庸風雅,曾收集過不少從平安時代流傳下來的詩歌畫卷。其中就有本唐詩雜集,我略有研讀。”
作為赤松組首領養子的赤松淳,興趣卻意外的文雅。
大概是因為首領喜歡文學,為了迎合對方,他便刻意下功夫去鑽研。
你沒有回話,繼續盯着他的手看。
這次你的注意力不是在手臂的刀疤上,而且在缺了一根小指的左手上。
“很好奇麼?”
赤松淳順着你的目光,舉起殘缺的左手,輕描淡寫道:“隻是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了微小的代價而已。”
“我不喜歡遮掩,真是抱歉。不過仙藻小姐看起來好像并不害怕。”
你聞言擡起眼眸望着他,問:“為什麼要害怕?”
“隻要不是頭顱被斬斷,我沒什麼好怕的。”
說着你還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當時被那個長發少年用刀砍了一半,讓你非常直接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除此之外,無論是手臂還是雙腿,斷了都能再長出來。
不過人類似乎不行,那斷指的截面沒有長出新的指頭,而是愈合成一塊醜陋的疤。
你這才突然明悟人類十分脆弱,他們和你真的不一樣。
“仙藻小姐真的很有趣。”
赤松淳饒有興味地看着你,說:“當時看着你坐在那些遊女中間時,我就已經察覺到了。”
“你和她們就像是兩種不同的生物,讓我想想該怎麼形容……唔,大概是落在金絲雀群中的一隻鷹。”
“那些欄栅對她們來說是精美的牢籠,對你而言卻像是不存在,仿佛隻要你想,就能振臂飛出去。”
你對于他所說的話無動于衷,隻睜着一雙澄澈的金眸,靜靜和他對視。
就算他猜到你的身份異于常人,又怎麼樣呢?
他身上的‘氣’,是比外面那些人都要強,但還不足以威脅到你。
“真是空無一物的美麗眼睛,什麼也沒被裝進去,仙藻小姐真的就像鷹一樣傲慢啊。”
赤松淳并沒有被你失禮的态度惹怒,他依舊露出很有涵養的微笑,歎息道:“阿鸢媽媽還是像從前那樣,喜歡半真半假地說話。”
“确實單純,但哪裡是内向害羞。”
“畢竟和金絲雀不一樣,鷹可是——”
“狩獵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