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少女聞言眼睛亮了亮,緩緩起身,滿臉淚痕的來到你身邊,将手腕湊到你面前,苦苦央求道:“請咬我一口吧。”
“拜托了,請咬我一口吧!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她激動地對你哭訴,使勁将手塞到你的嘴角。
你好不容易才勉強恢複了點神智,閉上雙眼回避了她的哀求,隻覺得很累,疲倦感在這一刻竟然壓倒了強烈的饑餓和殺欲。
你不想再聽,也不想再看,甚至都不想再掙紮了。
“好遺憾。”
等待了會兒後,童磨才終于無計可施地上前,結束那個少女的生命,不過他現在對于你的興趣大于進食,隻匆匆将屍體吸收身體,就繼續同你交流。
“我是真的很想幫你,可無論如何你都不願吃人,令我很擔心啊。”
“這樣受了傷也沒辦法快速恢複,身體會越來越差的。”
他說着解開你的束縛,你這才松口,肩膀血肉外翻,猙獰的傷口正十分緩慢地愈合。
“我曾經也見過很久沒吃人的鬼,他已經虛弱到扛着鋤頭的人類都打不過,傷口也花了很久才愈合,雖然鬼不吃人也不會死,但那情況連死都不如。”
大概是看你已經沒什麼行動力,童磨收回一切血鬼術,靠近你蹲下,繼續對你說:“我因為好奇,有共感過哦,最差的情況就是連路都走不動,隻能縮在山洞裡,就像一具還有意識的屍體,睜不開眼,口不能言,多可憐呀。”
“所以我就好心地告訴了無慘大人,無慘大人很讨厭這種不努力的家夥,就幫忙解脫他啦。”
他說着捧起你蒼白的臉,溫柔地擦去你眼角的淚珠,凝視着贊美道:“真是漂亮的小蛇。”
“不吃人的話……那要不要吃我呢?”
童磨語氣柔和,仿佛真的是在為你擔憂,替你着想。
然而這隻是他的又一次試驗罷了,因為無慘大人規定了鬼之間不能同類相食,所以他挺想知道這約束對你生不生效。
你這才微微顫動睫毛,睜開恢複正常的金褐色眼瞳,注視着他。
良久,你才開口,說:“好啊。”
就算十分惡心這隻鬼,就算知道這是飲鸩止渴,你也隻能如此。
因為你想要逃走,就必須積攢力量,必須變得強大,不能再繼續虛弱下去,不願吃人的你别無選擇。
“太好啦!”
童磨看起來很高興,就像一直絕食的愛寵忽然願意吃飯一樣。
他主動破開自己的胸膛,然後伸出血淋淋的手撫住你的後腦勺,将你的頭按到胸前,帶着笑意輕聲在你耳邊說:“我一直覺得心髒最有營養,口感也很不錯。”
“請好好享用吧。”
他雙手輕輕環抱住你,仿佛蠢蠢欲動地想将你也一起融進身體,但好歹還是遵守了無慘大人定下的規矩,沒敢真的嘗試。
“好有趣,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體驗,原來被吃掉是這種感覺。”
童磨頗有新鮮感,他仔細體會心髒和血肉被啃食的感覺,明明十分疼痛,但不知為何,他竟然覺得心情舒暢。
由于情感缺失,無論表現得是歡喜還是悲痛,他的内心都毫無波瀾,此刻卻仿佛被觸動了一樣。
“被我吃掉的人,都會和我一起永生,再也不會痛苦和悲傷,我一直在拯救他們啊。”
童磨縱容你洩憤般粗暴地啃食,笑着說:“小蛇吃掉我的一部分,那我的血肉豈不就是和你融為一體了麼,真是新奇,該怎麼描述這種感受呢?”
“讓我很想很想——吞噬掉你啊……開玩笑啦,我當然不會這麼做。”
他更加用力地收緊環抱,你在進食後恢複了一點力氣,不配合地想掙開。
對方牢牢禁锢住你,俯首貼在你的頸邊,贊歎道:“而且小蛇的意志真是令人驚歎,這麼餓,還能忍住不吃人,我很感動哦。”
“畢竟鬼虛弱和饑餓到這一步,很難維持理智,就算是家人也會毫不留情地吃掉。”
你過濾掉他有些黏糊糊的話語,自從被騙之後,你就再也沒信過他的話。
而且無論是悲傷還是高興,揚起嘴角又或者是低垂眉毛,他的眼睛都毫無變化,冷漠得就像面容慈悲的空心神像一樣。
他可是能在安撫信徒的同時,微笑着取走對方的性命。
也能一邊誇贊你,一邊殘酷地對待你。
因此無論童磨說話多麼動聽,此刻對你多麼縱容,你也依舊戒備抵觸他。
等你感覺再吃下去身體會受不住時,你才停止進食,推搡幾下掙脫他的懷抱。
對方這才将胸腔愈合,理了理衣服起身,打量四周的廢墟,略帶苦惱地說:“哎呀,被破壞得好厲害,這麼一看房頂也會漏光,得花時間修複呢。”
你沒有給他眼神,冷淡地轉過身,擦了擦臉頰上的血迹,便踢開冰封的大門,朝原來住的地方走去。
那個房間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童磨跟在你身後,毫不客氣地擠進屋子裡,打算蹭住。
“那麼在我的宅子修複好前,就和小蛇一起住吧!”
他活潑地宣布,接着又去叫醒已經睡下的心腹,安排關于重建宅邸的事情,還順便讓他們送來熱水和新衣服,準備收拾一下儀态。
畢竟明天還得去正殿,聽信徒傾訴他們那些無趣的痛苦,這副模樣可不行。
“浴桶很大,小蛇要不要和我一起洗?你看起來很狼狽诶,這樣明天可沒辦法見人。”
這隻鬼不要臉得有點過分。
你想也不想就拒絕他的邀請,将幹淨的衣物裝進木盆,走到蓮花池旁邊,放下木盆後警惕地掃視周圍,确定沒感應到旁人,才脫掉紅得發黑的髒衣服,潛進池子裡。
此刻正值下半夜,萬籁俱寂,人們還在熟睡當中。
池中的荷花在這個季節已經枯敗,高懸的半月在平靜的池水上投下倒影,凄寂的黑水蕩漾着迷離幻惑的光暈。
你放松地沉進水底,任由好奇的小魚啄吻凝固血痕的蒼白肌膚,長發飄蕩在柔波之中,仿佛向着月光而生的銀色海藻。
這一個夜晚,比之前所有的夜晚累積起來都更讓你疲憊。
在短暫休息後,你一邊搓揉身上的血迹,一邊思索該如何逃離。
需要積攢力量,那就得接受童磨的血肉,同時花精力和時間消化其中會導緻你失控的東西。
另外你還想要一把武器。
童磨的金屬折扇很鋒利,能輕松切碎蛇群,而你隻能用雙手和牙齒應對他的血鬼術,很吃虧。
隻是你什麼也沒有,這個地方也隻有木石,根本沒有堅固到能充作武器的東西。
也不能向他人索要,引起童磨的戒心。
你苦惱地吐出一串泡泡,想了想,伸手撫摸自己的小腿。
皮肉光滑緊實,但你在意的是更裡面的東西。
不夠,這長度沒有讓你滿意,于是你開始測量大腿和手臂,最後發覺大腿骨是身體裡最長的骨頭了。
但還不夠,這個長度隻比短刀長一些。
于是你又摸了摸脊背上的棘突,脊椎骨連起來是挺長的,但太過凹凸難以打磨,不适合作為武器。
最後你還是做出了選擇,将長發合成邊緣薄利的刀刃,咬牙斬斷左腿。
大量血液湧入冰冷的池水,濃郁的血色逐漸擴散至水面,蕩漾着月光的水波透出猩紅的顔色。
因為才吃了不少童磨的血肉,補充了不少能量,這次你肢體再生得很快。
你擔心耽擱太久會引起童磨的關注,便粗暴地将股骨從肉中剝離拆出,随意洗了兩下,就将長發化作蛇口,把那一截股骨吞下,含在蛇腹裡。
無論是骨頭還是蛇發,都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能感應到它們并且控制。
接下來隻需要讓骨頭躺在蛇腹裡,慢慢消解不要的部分,打磨出适合的形狀,再輸送能量強化加固。
隻是這樣一來,你暫時就無法将正在打磨腹中腿骨的蛇,重新化回頭發。
于是你讓銀蛇藏進池底,抛下殘缺的腿肉,任由它落入池中淤泥,才遊回岸邊。
當你穿好新的和服進屋時,童磨早已經沐浴結束,恢複清爽。
他正姿态放松地半躺在榻上,看着你若有所覺地說:“洗了這麼久,身上也還是殘留着一股血腥味呢。”
你面色平靜地将木盆放好,見他毫不客氣地霸占你的床榻,便尋了處有屏風遮擋的角落靠牆而坐,回應道:“鬼的身上有血腥味,不是很正常麼,你身上的血味比我濃郁多了。”
“我很累,想休息了,請别打擾我。”
說完你就不再搭理他,用長發将自己包裹起來,開始清理和消化童磨血肉中那仿佛有自我意識,一直試圖同化你的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