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不為所動,繼續說道: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你隻會咋咋呼呼,卻毫無風度。”
我實在忍不住,哈哈哈。哎呀。
“你竟敢!”
她就等着找個借口呢。她動了,我能看到。我的血管裡有什麼東西在歌唱,就像一場美夢留下的餘韻,于是,我也動了。我伸手去抓她的反手,居然抓住了她的拳頭。
這是個糟糕透頂的主意。
她的速度不算快,但她這一擊的力量超乎想象。我像一片羽毛一樣被抛向空中。
很幸運,我設法在地上翻滾了一下,沒有受太重的傷。她的力量簡直不像人類!像她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孩,怎麼能……
等等,我剛才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現在很危險。
我哼了一聲,掙紮着跪了起來。不知怎麼的,我最後落到了兩個自動人偶中間。
“時間不多了,梅盧西娜。”那個男人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地說道。
梅盧西娜大步朝我走來,臉上帶着要給我苦頭吃的神情。他們這麼着急,肯定是因為希梅納馬上就要回來了;所以,我隻需要再拖延幾分鐘就行。
然而,我已經精疲力竭了。
這病症耗盡了我的力氣。我的四肢比一分鐘前更沉重了。我打不過她,也逃不掉。絕望中,我做了一件隻能歸咎于我混亂頭腦的事。我抓住最近的一個自動人偶的側面,拉動了它的操縱杆。
往好了想,我本期望這個假人能轉動一下,為我争取幾分鐘時間。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複雜的印記在自動人偶的胸口閃爍,将它籠罩在深紅色的光芒中。它顫抖着從木質支架上走下來,然後伸出四條末端是鋒利刀刃的手臂。它沒有眼睛的腦袋轉向了最近的移動目标——梅盧西娜。
我驚呆了,動彈不得。巫術!最邪惡的巫術!
我幾乎沒注意到那個男人把他驚訝的同伴拉到自己身後,這時一個聲音如雷鳴般響徹整個房間。
“住手!”
希梅納邁着母獅般的自信步伐走了進來。她的目光落在那個不知為何向前移動了一點的假人身上,然後帶着一絲好笑的不屑看向梅盧西娜。
“很高興看到蘭開斯特家族試圖彌補他們在武藝上的嚴重不足。話雖如此,你們本可以直接來問我,而不是像老鼠一樣在訓練場裡偷偷摸摸。”
“注意你的言辭,扈從。”
我吓了一跳,因為兩扇門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關上了。
“你也該管好你自己的嘴。”
房間裡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靜,希梅納朝着這兩個不速之客走去。在她走到他們面前之前,那個男人向前邁了一步,正式地鞠了一躬。
“扈從希梅納,看來我們來錯地方了。也許你能同意打開門?”
希梅納停下來想了一會兒。
“在這隻雛鳥由我照顧期間,你們不許再騷擾她。”
“好的。”
就這樣?經曆了這一切之後,他們就可以這麼輕易地離開?
我們應該把他們的膝蓋砍斷,讓他們用殘肢爬着走!
不,這對這場鬧劇來說是個完全合理的結果,我很高興能看到他們離開。
他們一言不發地走了。
“我想我該開始訓練你自衛了。”門關上後,希梅納歎了口氣說道。
“希梅納,恕我直言,我覺得沒必要。”我恭敬地提出反對意見,“我需要知道這些人是誰,以及他們為什麼對我有敵意。還有,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奧戈泰為什麼沒激怒你攻擊我呢?”
希梅納微微一顫。
“你說得對,年輕的阿麗亞娜。啊,但我不擅長解釋這個。我該從哪兒說起呢?”
“你可以先告訴我,為什麼我是雛鳥,而你是扈從,還有為什麼莫爾夫人這麼讨厭我。”
希梅納停下來思考了一下,然後很快點頭表示同意。
“好吧,但請記住,我會故意說得含糊一些,以免你的大腦模糊了某些信息。”
“我原以為在我再次見到我的主人之前,我無法了解更多關于這病症的事情。”
“确實。現在,開始吧。剛轉變的……被感染者,一開始是工蜂。他們是沒有思想、可憐的生物,隻會聽從主人的聲音做出反應。大多數人最多在這種悲慘的狀态下持續幾周。其他人則永遠無法擺脫這種狀态。”
我厭惡地顫抖了一下,這命運太可怕了!
“當工蜂恢複了足夠的自我意識後,他們會得到,呃,他們的主人會幫助他們,然後他們就會變成雛鳥,就像你現在這樣。雛鳥本質上就是年輕的被感染者。”
“希梅納,親愛的,你是不是搞錯了?我還沒有得到你說的那種幫助呢!我還是個工蜂嗎?”
“是,也不是。任何重新找回自我意識的人通常都會被當作雛鳥。得到幫助隻是一種形式而已。”
“要是——”
“不,阿麗亞娜,别想這個了。等時機成熟,你的主人會幫助你的。”
“他讓我守規矩……可我——”
“沒有對蘭開斯特家族的惡語相向屈服。别擔心,阿麗亞娜。”
“謝謝你,希梅納。”
她難得地對我露出了微笑。
“啊,你真是個讓人耳目一新的年輕姑娘,不過我們接着說。一旦雛鳥被認定成年,在過了一些——過了一段時間之後——”
希梅納差點說出“幾十年”嗎?肯定是我聽錯了,我可不想等到頭發變白才獲得自由!不過這也沒關系,隻要一有機會,我就會回家。
“——他們就會成為侍臣。這個頭銜是由他們所在的家族授予的,并且被其他家族普遍認可。剛才那兩個人,梅盧西娜和蘭伯特,就是侍臣。
那些,呃,掌控了自身病症的人會成為主人。主人不需要家族的認可,他們的地位一目了然。
掌控一片領地的主人通常被稱為領主。在他們之上是家族的首領和他們的議會,我們之後再讨論這個。”
“那扈從呢?”
“啊,對。騎士是家族的軍事力量。他們由一個獨立的組織訓練和調配,享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權。扈從是正在接受訓練的騎士,也包括名譽受損的騎士。”
希梅納滿懷期待地看着我。我能看出來這是對我性格的一次考驗。我認識這個女人才兩天,但我已經能看出她誠實坦率,或許是過于坦率了。
“奧戈泰,還有後來的梅盧西娜稱呼你為扈從的時候,他們是在故意貶低你,對吧?”
“沒錯。他們故意激怒我,而我上當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我卻往後縮。我能感覺到我的反應傷害到了她。
“希梅納,對不起,我……”
“别道歉,阿麗亞娜。昨天我對你舉起了手。你會有所顧慮,都怪我自己。現在我來給你解釋為什麼你的處境如此危險。啊,從哪兒說起呢。嗯。我們現在在路易斯安那。”
至少我沒被帶到世界的某個荒蠻角落。
“這個地區多次易主。結果,現在有各種各樣的人生活在這裡:原住民奇蒂馬查人、喬克托人和庫沙塔人,法國人和法裔加拿大人,西班牙人,非洲人,還有現在的盎格魯人。
通常情況下,各個家族之間是不會混雜的,而這裡的特殊情況就需要做出一定程度的調整。你知道,家族的領地意識很強。”
聽到這個想法,我差點嗤笑出聲。為什麼一群被疾病纏身的人會有領地意識呢?而且為什麼要把野蠻人和奴隸也納入決策過程?簡直不可思議。
“把這裡當作自己地盤的家族聚在一起,協商勢力範圍。原本應該有四個家族:加的斯家族、蘭開斯特家族、羅蘭家族和埃孔家族,分别來自西班牙、英國、法國和幾内亞灣。”
“你們居然讓奴隸參與讨論?”我嘲笑道。
希梅納的表情閃過一絲異樣。
“啊,對,我忘了說。我們……被感染者,不在乎彼此的膚色。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好吧!這可真……先進啊。”
“你遲早會明白原因的。現在,我希望你無論面對什麼種族和性别的人,都要尊重他們。這是為了你自己好。”
“我明白了,希梅納。”
我會照她的要求做,我必須在所有事情上服從她。
“問題出在你的主人身上。可以說,尼拉裡大人是你的保薦人。不管怎樣,你都和他有關系。”
希梅納把我帶到一張舒适的長椅旁,握住我的手。從這個高大強壯的女人身上做出這樣的舉動,我覺得十分暖心。
“尼拉裡大人和家族首領沒什麼兩樣。他有點特立獨行,他的到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盡管如此,他還是受到了極高的禮遇。你知道,冒犯他無異于自尋死路。”
我的臉上肯定寫滿了驚訝,因為希梅納決定再解釋一下。
“你主人遵循的是古老的行事方式。他視好客的準則為神聖,但任何一點冒犯都會遭到他無情的報複。他被所有人畏懼和厭惡,而他的名聲也影響到了你。”
“什麼!”我氣憤地打斷她,“他是個善良的靈魂!是個優雅的紳士!他們怎麼敢這樣诋毀他?”
希梅納沒有打斷我的 ranting ,隻是憐憫地看着我。我多麼希望能說服她。
“盡管如此,他的名聲已經是既定事實,而且他還以,呃,不關心自己的追随者的命運而聞名。”
“希梅納,我太困惑了。他到底有沒有家族?我呢?”
“他,嗯,他就被稱為‘吞噬者’,據我所知,除了你之外,他的追随者裡隻有一個還活着。你是他這一脈的第三個成員。”
我……什麼?
“對不起,阿麗亞娜,你的身世總會被人知曉,尼拉裡大人的被感染者非常有辨識度。”
她的目光掃向我的嘴巴。
“我不明白!這完全說不通!”
“你以後會明白的。對不起。”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一切都毫無道理。一種神秘的疾病?家族和政治?一個隻有三個人的家族?
“希梅納,求你了,告訴我真相。我是不是歇斯底裡了?這裡是不是瘋人院,把瘋子關在這裡任由他們發瘋?”
“阿麗亞娜,相信我,你沒瘋。”
我沒瘋。
“這段時間對你來說很艱難,但是如果你夠堅韌,并且能展現出比我更好的政治智慧,我相信你會過得很好。”
“過得好?我不想過得好!我想回家!我隻想回家……”
我努力忍着,但盡管我竭盡全力,還是開始哭了起來。
“阿麗亞娜?”
“嗯?”
“我可以……我可以喝你的眼淚嗎?”
在這個瘋人院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驚訝了。我點頭同意,接着尖叫起來,因為希梅納把我拉進了她的懷裡。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就舔了我的臉頰!太放肆了!
我們就那樣待着。換作别的情況,我肯定會對她的親密舉動感到生氣,但我意識到我欠她太多。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而我也沒有理由懷疑她的話,那麼我的主人有點像個被排斥的人。我們的相識損害了她的名聲。
她的誠實和忠誠讓她付出了代價,但她還是保護了我。我隻能慶幸自己遇到了她。
“作為一個被感染者,你還挺能哭的。”
“哦,别說了!”
在她懷裡我感覺很舒服。在和那個可惡的潑婦對峙之前我就已經很累了,現在我整個身體都感覺無比沉重。我想我要小睡一會兒。
就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