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關你的事!要不是你占了名額,你妹哪裡需要通過嫁人留城!”金桂花耿耿于懷道。
本來按照上山下鄉政策,每戶人家是可以有一個子女不用下鄉,在城裡照顧父母的。
紀家一共三個孩子。
老大紀勝十六歲就去參了軍,老二紀國慶卻留在了城裡,把留城的名額給占掉了。
于是紀夏也隻能去插隊了。
因為還沒交報名表,街道都已經來人催好幾回了,金桂花都快要急死了。
那紀夏不管不顧,就是賴在城裡不下鄉行不行?
那也不是不行。
但可能就是會對家人的工作生活有些影響,變成所謂的落後分子。
其他人倒是沒什麼所謂,主要是在部隊的大兒子那邊有點兒難辦。
紀家老大從小就努力懂事又疼愛妹妹,這麼多年一個人在部隊也不容易,金桂花和紀夏都不好意思拖他後腿。
這麼一盤算,金桂花便越發看從小調皮搗蛋,長大後吊兒郎當沒個正型的二兒子不順眼!
紀國慶舉着手讨饒:“行行行,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紀國慶覺得自己冤死了!
雖然從表面上看,确實和他有點關系,但也不能全怪他吧!
事情還得從文/革說起,那時候學校停了課,全國各地的大中學生都在搞大串聯,紀國慶也沒錯過這個熱鬧,跟着大部隊全國上下到處跑,坐車吃飯住宿全都免費,日子過得可真是開心極了。
但這麼一搞,心也野了。
等到兩年後複課時,紀國慶都十五六歲了。
紀國慶本來就上學晚,是跟着小他兩歲的紀夏一起入的學,停課前連小學都沒畢業呢。
現在複課了,又得重讀一年小學,本就不愛念書的紀國慶當即不幹了,幹脆利落地就辍了學。
知青知青,知識青年。
紀國慶這個連小學文憑都沒有的人,連邊都沾不上,自然也就不用上山下鄉了。
反正就這麼在城裡遊手好閑了幾年,受了金桂花不少白眼。
但紀國慶幸運,沒兩年剛好趕上了一波城裡難得的招工。
這時候絕大多數的年輕人都下鄉去插了隊,城裡年輕人少,競争也不大,竟然讓紀國慶撿了個大便宜,進工廠當了學徒,此後按部就班地成了正式工人。
所以啊,有些事情真是說不清楚。
金桂花罵罵咧咧了一陣,風風火火出門找媒婆算賬去了。
紀夏也闆着臉回房把身上的髒裙子換下來,不想搭理她不着調的二哥。
紀國慶舉頭望天:“我真是招誰惹誰了啊!”
……
另一邊,霍執和杜長喜也回到了紅衛機械廠。
紅衛機械廠位于郊外,出城後需要先經過某個公社大隊,就能看見一條長達幾千米直接通網機械廠的水泥路。
廠裡面的正式職工有近兩千人。
職工們都生活在廠區外圍的家屬區裡。
紅衛機械廠的家屬區生活條件放在全市都是頂呱呱,不僅擁有職工食堂,還有醫院、托兒所、供銷社、郵電所等一系列設施,能滿足工人們的各種生活所需。
相比于家屬區的溫馨熱鬧,廠區内部就要莊嚴得多了。
機械廠廠區位于家屬區的裡側,經由生活區的一條主幹道駛入。
遠遠望去,隻見大門崗威嚴肅穆,門崗左右皆延伸着全封閉帶鐵絲網的圍牆。
再走近一些,還能看到兩側正持槍站崗地執勤人員。
要想進入廠區,即使是本廠職工,也得出示工作證。
交還車隊的卡車并彙報完工作後,霍執和杜長喜從戒備森嚴的廠區出來,準備回廠裡給他們單身員工安排的宿舍大樓的澡堂洗個澡。
剛踏進樓梯口,就碰見樓道底下站着個正和人聊着天的精神矍铄的小老太太。
霍執一見到老太太,就覺得大事不妙。
還沒來得及溜,老太太一雙眼睛就跟貓似的看了過來,臉上似笑非笑:“回來了啊?”
不用想,就知道老太太是在這專門堵着他們的。
老太太名為錢英,别看她看着平易近人,衣着也相當樸素,但其身份卻是紅衛機械廠的廠長夫人。
但霍執和杜長喜都是廠裡的幹部子弟,從小也是錢英看着長大的,見到她也是嘻嘻哈哈地打了個招呼:“錢嬸。”
“錢嬸,幾天不見,我怎麼覺着你變年輕了啊!”杜長喜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油腔滑調的!”錢英瞪他一眼,斜着眼睛看向霍執:“上星期讓你去相親,怎麼又放人家女同志鴿子?”
“臨時有任務。”霍執嚴肅着一張臉,一闆一眼地回答,“我找人讓人過去告訴她了。”
“借口!”錢英瞪他,“我看你就是不想去相親!”
霍執摸摸鼻子,不說話了,像是在默認。
錢英氣得又瞪他。
眼看着事情變得嚴重起來,霍執朝一旁看熱鬧的杜長喜使了個眼色。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杜長喜立馬會意,挺身而出,霍執則趁機溜了。
“錢嬸,你也太偏心了,隻給我執哥介紹對象,從來都沒我的份啊!”杜長喜假裝嫉妒地說。
“你小子上小學那會兒就知道給女孩子寫情書了,還需要我給你介紹對象?”錢英瞪他,“再說這事還有你媽給你張羅,我上去湊什麼熱鬧?”
杜長喜:“……”
怎麼八百年前的事還拿出來說啊!
錢英撇撇嘴。
反正不像霍執,爹沒了,又攤上那麼個繼母,跟孤兒沒什麼分别。
光憑他們家老文跟霍執他爹的交情,自己怎麼着也得多幫襯這點,讓他早點成個家,别總是孤身一人。
可惜那臭小子不領情,回回給他介紹對象,要麼就是見都不見,要麼就是見了面也不說話,就冷着一張臉,回回能給人家小姑娘氣哭!
不然就憑他這條件,這長相,想嫁給他的小姑娘那都得排長隊!
“你跟霍執每天形影不離的,你說說,霍執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同志啊?”錢英拉着杜長喜打聽。
“這我哪能知道啊!”杜長喜聳肩。
反正他從小到大就沒見霍執有多看哪個女孩子一眼。
等等,好像還真有一個!
杜長喜想起剛剛在國營面店的事。
他嘿嘿一笑:“錢嬸你别說,倒是有一個!”
“你快跟我說說!”錢英立馬追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