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它該去的地方。”
白淮序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器械,讓珺媞心中悶着一口氣,不上不下堵得慌。
她冷冷地問道:“什、麼、意、思?”
她的耐心已然達到極限,白淮序卻閉口不答。他擡眼,對上珺媞的視線。
透過他的眼瞳,可以看見珺媞的瞳孔發紫,瞳孔正中處一抹魔氣一閃而過。
她的臉上滿是戾氣,一頭烏發沾染了鮮血,随風飄蕩。珺媞惡狠狠盯着他的樣子,也像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
輕柔的靈力罩籠罩在她的後方,溫柔的光芒卻與她割裂得叛若兩人。
……
咔呲。
不知過了多久,靈力罩出現了一道裂痕。
珺媞早在那句話之後便擡步出了靈力罩,不管不顧地隻身離去。白淮序平靜地堅守在原地,在人群恐慌之前,從袖中拿出一個淡藍色的珠子,猛地将其捏碎——
靈力罩的裂痕停止蔓延,逐漸緩和恢複如初,比先前更加凝實。
同時在屏障的周圍,又添了一層淡淡的藍色靈力。
白淮序緩緩看向前方,又向後退了一步,同百姓靠在一起。
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一個月前,仙人入夢來。那人黑發黑眸,魔氣靈力共同環繞在其周圍,端着平和,卻是要他将祖輩舊物送往極川之地。
他所言大意為:珺媞體内有魔氣潛伏,綠月入侵之時,将失控。屆時加固防禦,随她去留,可保百姓性命。
夢中人為祖上白緒舊識,名為溫然。
他曾在古籍聽過一些此人之事。可祖上的事太過久遠,他不欲将其奉為圭臬。
此時隐有魔氣入侵之象,聞謹與珺媞也已有些許嫌隙。但聞謹隻欲保玉霖性命,珺媞卻是為了更大的事而來。
仙魔交鋒,天地波動,人界并不能幸免。如若二者碰撞,這皇城,也不過是一抔飛灰。
白淮序想到此,轉頭看向被安頓在屏障内的百姓。他本可以獨善其身,可這些都是他的子民。
他不欲拿這些性命去賠。
白淮序微微垂下頭顱,抖了一抖袖子,抖出一枚淺藍色流蘇來。
溫然還要求他一件事,那便是将此物送往極川之地,送到玉霖手上。
此物不過普通的佩劍流蘇,看不出有何作用。而屏障外已然變作一片煉獄,不知何時起了火,熊熊火焰與撲騰的洪水交織,幾乎要将整座城池吞沒。
他該冒這個險麼?
白淮序沉默地糾結了一瞬,聽着耳邊百姓哭嚎、絮絮叨叨的聲音,還是緩緩挪動腳步,囑咐好白鐘玉,向外走去。
……
白駒過隙。
玉霖走出洞穴來,微微眯起眼,指着遠處若隐若現的雪山,“那是何處?”
白茫茫的一片隻将雪山勾勒出個輪廓,多年的落雪覆蓋在山頂上,形成一個閃耀的尖頂,還在太陽的照耀下散發着碎光。
聞謹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卻是心中咯噔一聲,下意識退後一步,攥緊了玉霖的手腕,“……怎麼會有雪山。”
“有何不妥?”
玉霖轉過頭看他,但話音未落,隻聽轟隆一聲,尖頂上的落雪像是急流,直直順着山體往下墜!
玉霖一愣,還來不及反應,就見聞謹抓着他的手腕帶着他往反方向跑去!
落雪滾滾,聲勢浩大,又急又快地向他們奔來,像要把天地都吞噬!
雪崩了。
身後危機未解,聞謹卻眉頭緊皺地盯着前方越來越近的極川之地,額上悄無聲息地冒起了冷汗。
這像是一個訊号……
一個他們永遠都逃不脫的訊号。
身後的落雪洶湧地将他們往極川之地趕,他們又無可避免地來到此地,這個神明隕落的地方。
他明明已經盡可能将小霖帶離這場戰争,可還是脫離不了命定的軌迹麼?
……這就是天意麼?
極川之地有成群冰晶鳥盤旋在上空,已能隐隐約約看見宮殿輪廓。半透明的宮殿逐漸凝實,顯得更加莊嚴。
越來越近了。
他顫了顫眼睫,輕輕地瞥了一眼玉霖。
隻見玉霖正斂着神情,跟着他往宮殿跑去,時不時往後一看,見落雪依舊來得兇,又收回目光。
小霖還一無所知,也毫無準備。
可是來不及了,他們又被潮流裹挾着往命定的道路走去。
下一秒,一道強光在他們視線前蔓延,将極川之地全數籠罩在裡頭。玉霖被強光迷得猛地閉了眼,隻一瞬,天地變幻,一陣微風襲來——
刹那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