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裡不無怨氣,他幾乎從不用這種語氣跟其他人說話,卻在葉青面前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
葉青頓時笑了起來。
聽他笑了,花滿樓更加生氣了。
葉青看着這樣的花滿樓,卻覺得他真的是可愛極了。
他烹好茶給花滿樓倒了一杯,然後起身撸起袖子:“師父想吃什麼?我去做。”
花滿樓卻搖頭:“你才剛回來,别忙了,我們坐下說說話。”
葉青卻是心疼他,道:“做了飯一邊吃一邊說吧。”
說着便起身下樓去了廚房,高高興興的忙活開來。
花滿樓坐在樓上喝着他烹的松子核桃茶,聽着樓下傳來的聲響,隻覺得這段時間漂浮着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一段時間不做飯,手藝也并沒有生疏。葉青很快做好了幾道菜,端上樓。香噴噴的味道彌漫開來,冷寂多日的小樓再一次恢複了活力。
葉青坐下來,倒好兩杯茉莉清酒,端起白瓷小酒杯:“師父,這一杯酒,是我對自己不告而别的緻歉。”
花滿樓端起酒杯,卻遲遲不飲下:“我就這麼原諒你,是不是太輕松放過你了?”
葉青灑然一笑,自己喝光了杯中酒。
花滿樓微微一笑,也跟着喝了酒。
葉青隻讓他喝了一杯,接着便放下了酒杯,隻顧着給他夾菜了。
師父瘦了那麼多,都要好好補起來的。
花滿樓卻是一邊吃菜,一邊給自己倒了好幾杯酒喝下去了。
茉莉清酒度數并不高,葉青也就随他去了。
葉青在燭光裡看着花滿樓消瘦的下颌,歎息道:“好不容易養起來一點點肉,這又下去了。”
花滿樓有了幾分酒意:“這是誰的錯?”
“我的,我的。”葉青笑道:“隻是,師父怎麼也不想着去找我呢?”
花滿樓賭氣的又喝下一杯酒:“我一個瞎子,到哪裡去找你?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又有什麼辦法?”
說着,眼眶又忍不住發紅了。
葉青看得不是滋味,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來,握緊他的手:“師父生氣,就打我罰我吧,别喝酒了。”
花滿樓伸出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歎息道:“我怎麼舍得……”
“轟”的一聲,仿佛全身所有的血液此時都湧上了葉青的腦袋,讓他一時間暈眩到仿佛醉酒的人是他一樣。
“師父……”他依戀的把自己的臉頰貼在花滿樓的掌心,還蹭了蹭。
花滿樓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另一隻手擡起來,摸了摸葉青的頭發。
“頭發都長長了不少。”他輕歎着說道。
葉青笑了起來:“才離開一個多月而已,師父怎麼表現得好像我離開了一年多似的?”
“才一個月嗎?我覺得已經好久好久了。”
葉青憐惜他,也為他的話而感到驚喜。
花滿樓又摸了摸他,開口道:“好了,趕了這麼久的路你也該累了,先去休息吧。”
葉青卻不肯走,癡癡的擡眼看着他清俊消瘦的面容,眼神裡帶着不克制的貪婪:“我想再多看看師父。而且,師父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花滿樓轉頭看向别處:“什麼問題,我忘記了。”
葉青覺得這樣掩飾情緒到了幼稚地步的花滿樓特别可愛,笑看着他說道:“師父對我也不是全無感覺的對嗎,就是這個問題,師父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嗎?”
花滿樓這一次沒有再逃避,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緩緩說道:“我不能不承認這一點,但是,我也可以完全壓抑住自己,今生隻跟你做一對尋常師徒。我剛才想象了一下,日後你離開我,成婚立業的樣子。雖然我會難過,但是我也能笑着祝福你……這就是我的回答。”
這回答與葉青想象中的差不離,所以他倒也沒有失望。
但他固執的握住花滿樓的手不放開:“為什麼你甯可這樣委屈壓抑自己,也不願意踏出那一步呢?”
花滿樓道:“也許……我自小就學會了如何面對失去,所以,我可以不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而且,我認為,這才是對你最好的一條路。這樣你就不必面對那些惡劣的閑言碎語,不必面對注定艱難的路,可以做一個正常的人,過正常的生活。”
葉青知道花滿樓說的面對失去,是指他的失明。他小時候是健康的人,七歲之後方才失明的。
花滿樓的經曆和性格,注定了他不會像西門吹雪那樣直接面對自己的心,毫無顧忌的面對自己的感情。
但葉青沒有感到失望,這一次回來,他已經收到了意料之外的驚喜。
葉青低垂眼眸,盡管知道對面的人看不到,還是下意識的遮住了眼裡的陰骛:“如果是這樣的話,注定要分别的話,還不如,盡早分别吧。這樣我們最後受到的傷害也會稍微輕一些吧,如果師父确定可以放開我的手的話,那就趁早放開吧。”
花滿樓聞言驚得差點站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青蓦然擡頭,這一刻他的眼神冷得可怕:“我的意思師父真的不懂嗎?”
花滿樓跌坐下去,整個人都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