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瑟瑟發抖中,等待着公子的爆發,卻不料隻聽得一聲再輕不過的哼聲,倘若不是屏住呼□□神高度緊張到極端的情況下幾乎算得上是微不可聞。
可是這道聲音标志的不是主人的放下,而是另一種的重視。
鄭二盯着手中的消息,整個人周身的氣場變得變幻起來。
他冷不防一笑起來。
可是那笑容和他素日裡面表面上溫順有禮的笑容完全不同。
眉眼還是那個眉眼,嘴角還是那個嘴角弧度,那種重複了千次百次的笑容。
隻是那笑容陰測測的,讓人見了無端的就會從骨子生出一端冷意,隻覺得黏膩潮濕,像是無端的被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纏上了一樣。
讓人心生恐懼。
他擡着頭望向昭華台的方向,可是那目光卻是分毫不差的凝視着壽華樓的方位。
狹長的眼睫微微顫動,薄薄的眼皮蓋住他眼底的波濤洶湧,晦澀難明。
他兀地笑出了聲:“……哈。”
冰冷的目光從指縫流出,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患得患失,自己的心神被一女子牽動,喜怒哀樂都由她掌控。
“噓。”
“不要讓旁人知道你來了我這裡。此事……莫要讓他人知曉。”他說的語氣是他一貫溫和的語調,可是信人完全不敢擡頭,隻得連連稱呼諾,趕緊離開他的視線。
人人都說鄭氏兒郎風姿無雙,可是鄭家的人提起這位鄭玉郎骨子裡面無一不都是對他的懼怕。話說他這一脈,本非家主一脈,可就是他,能夠讓阖族上下心服口服,生生應下了他就是未來的鄭氏家主,這已經是所有鄭氏人不約而同心照不宣的事情。
信人連滾帶爬的跑走了,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會落得個無妄之災。
落寞的幽光照在鄭二的面龐上,越發顯得面冠如玉,溫和,美好的就像畫中般的人物。
他告訴自己,不管如何,公主如何愛惜美色,自己都可以滿足他,反正隻要公主的夫君隻有他一人便足夠……
都是旁人不好。
公主并非凡女,這種事情,不該早就有所準備麼?
隻是那孩子的雙親……他思念一轉,便想到公主身邊的人,全都懷疑了個邊,也隻能把目光鎖定在如今建造署長史——沈自明的身上。
他不慌不忙的捏碎了杯盞,不顧奴仆的驚呼,轉身往鄭氏家主的屋子的方向走去。
她和婚約,他志在必得……
他伸手探去,卻也隻抓住一片虛空。
越是臨近和公主的婚期,他反倒越發惶恐不安,總是惶惶不得終日,感覺心裡面像是缺失了什麼,卻又如何都找不到法子能夠填補自己心裡面的那塊空落落的地方……
就好像,一切事情都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走去……
月兒悄悄的遮住了臉,隻是随着風兒的輕語才慢慢的撒出一地月華。
清涼殿,一個姚後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人拜訪了這裡。
是王夫人。
不過很罕見的是她今日并沒有帶着她那個素日裡面看護的比眼珠子還要重要的小妹來的,她一人一行,一襲白衣,無簪無妝,看起來像是平白的老上好幾歲似的。
陪着她來的,還有五公主。
姚後心生奇怪,但也不好回絕,隻得見客 。
“倒是好些時日沒見過姐姐了,一時間都有些認不出姐姐了。”姚後摩挲着剛剛染好的丹蔻,意味不明的上下打量着王遲語。
“怎麼,今日到有興趣來本宮的清涼殿一觀?”姚後本身性子就不是個喜歡彎彎繞繞的女子,她忍不住多次用話語去刺激王夫人,卻見她面色不改,仍舊跪坐在地。
她心生奇怪。
姚後此時才又開始細細打量了一番王夫人,話語中充滿了歎息:“小五,快别讓你姨母跪着了……快扶她起來……”
她歎息一聲,美人皺眉:“……長登祭的事情幾乎是無人不知,有這樣的下場你我自是心裡頭跟明鏡似的。你這樣作踐自己又有什麼用,你我又不是那個人,再怎麼作弄自己,那個人又不會看我們一眼的。”姚後幹巴巴的勸解着。
李五不知道為什麼姨母今日拉着自己到姚後的宮殿來,但是她素來人微言輕,在王後的面前也未曾多言過,所以在姚後哪裡也不過是認識得個臉罷了。
聽到王後的話,她就想要把姨母扶起來,雖說王家的未來沒了,可是……她們依舊都是四姓三氏之女,這是她們完全抹不掉的痕迹。
她們隻有死亡,沒有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