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王氏中有人犯罪該死不假,可是總會有人也如王夫人一樣對于王上忠心耿耿,這樣的人能夠忍心讓他們期待君王的雙眸蒙上一層陰翳麼?
而且不止,王翥的手微微顫抖着,她,用自己的死為未來的王氏族人鋪路,鋪了一條仕途大道。
隻要未來王氏中人還有一絲尚存,能夠再次有人走上昭華台上,那麼就能夠通過她的聲名再次起負。
王翥淚眼婆娑的撫摸着她的死訊,卻最後也隻是為了這個女兒留下了一滴淚。
随後消失在地闆上,随風而逝,再次不見。
月影朦胧,人影難找。
佛堂寺下,燈火闌珊。
梵香寥寥,燭光照出人影朦胧的影子,臨摹與屏風上,勾勒出一番流暢的曲線窈窕。
“咚咚咚咚咚。”木魚一下又一下的敲響聲,清脆也清明,驅散了暗夜中的寂寥。
女人閉目,白衣素缟,手中的動作一刻也不停,美目漸漸流出水漬。
堂上寶象莊嚴的佛像慈悲的看着萬物,一如尋常。
窗紙上映照出樹影婆娑搖曳的姿态,風開始大了起來。
聽到腳步聲,她的動作一緩,随後又立刻恢複原樣。
一成不變的木魚聲,咚,咚,咚。
來人環視四周,靜靜立着,似是也在為了堂上人哀悼。
“……難見你如此,難道你日後都要把自己拴在這座佛堂中?”她不可置信道。
木魚聲一滞。
“阿姊已走,我再無牽挂。家族已名存實亡,我占着夫人的位置也隻是空殼。王上又有什麼理由會拒絕我呢。”她無奈笑道,仰首露出修長的光滑的脖,宛若一隻天鵝。
一種難以修補的空洞和冷酷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你還有公主,她的未來……”
話沒說完,就被她打斷:“……王上不會虧待任何一個王姬的。”隻要她還沒有出嫁,沒有得到合适的賣家。
她面露譏諷:“你就願意?你的女兒,你懷胎十月,辛辛苦苦誕下的血脈,你就不想見她平安喜樂一生——”
“你不必再鼓動我——”她雙眸霍然睜開,靈台上清明不似虛假,她眸中浸潤着春風化雨般的悲鳴:“……她不會有事的,王上隻會……想讓她成為下一個……嘉興殿下……”
“你以為嘉興就很好過嗎……”鄭夫人視線略過跪坐在地的女人,直直盯着堂上的佛像:“你向王上自請除去夫人衣冠,遁入佛堂,就不怕。”
“怕什麼?”她不管不顧的敲起了木魚,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也許此地,終将埋葬于我,這是我,最好的未來了。小五……她有她的路,鄭兒。”
聽到這句呼喚,她倒是一愣,随即垂下頭,伸手為王夫人燃了一炷香,插在厚厚的香灰上。
“你我父輩間的交情讓我不忍心見你蹉跎于此,你……的日子還很長很長,小五她還小……”
“四娘子也小,”她笑了笑,像是打定了某種決心:“……或許倘若沒了我,王上也能想起她來,她的日子也不會難過。隻要王上記得王家,記得死去的姊姊,自然不會,也不敢虧待小五半分的。”
見說不動這個頑固而又柔弱的女人,她一直都是聽着她姊姊的,這一次,也許才是她第一次為自己做出選擇。
她無力的垂下裙擺,準備打道回府,忽然被人喚住,她柔柔道:“……鄭兒,當初蔣小将軍的事情是我不對……可是……現在的我也隻有你了……我……對不住你。”
聽到這個記憶裡面塵封已久上名字,鄭夫人步伐一頓,随後像是逃走似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裡,離開了王氏的屋子。
她心緒不甯,喊退侍女便一人合衣沉沉睡去,不知天夜将明。
……
一覺起來,昭華台又出了件大事。
建造署長史沈大人上表狀告嘉興公主目無法紀,驕奢淫逸,斂财好色諸如此類的罪名,一時間倒是蓋過了三公子被軟禁于幽州的事情。
朝中諸人皆是議論紛紛,但還是保持着一種觀望的狀态,生怕自己站出來成了幾方鬥法的墊腳石。
一方是今日炙手可熱的寒門新貴,一方又是王上多次為她逾越禮制的嘉興公主,這要是一不留神成了幾家出手的炮灰,隻怕是翻身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