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蘇驚鵲一愣,心裡盤算着季輕枝怎麼突然問這個。
什麼多少年?
蘇驚鵲轉頭看季輕枝,四目相對,季輕枝眼眸裡滾動着不明情緒,卻沒有要繼續解釋的樣子。
蘇驚鵲低頭思考半晌,仔細回想鄰居叔叔嘴裡的兒子,是從未與他見過面,比蘇驚鵲早三年出生,
蘇驚鵲咬咬牙報了自己的年齡:“二十二。”
一想到這事就來氣。
她才剛大學畢業,二十二歲花季少女,慘兮兮穿到這麼個鬼地方。
二十二年。
季輕枝手心霎時控制不住力氣,下意識捏緊手邊的東西。
他不過在神樹裡待了二十年,二十年長夜漫漫無人問津,足以讓他疲乏到冷漠,而他的妹妹,竟比他還多了兩年。
在他身心顫抖攬住自己的時候,是否妹妹也在寂靜長夜裡期望着早日離開。
季輕枝的表情又變了,臉色陰沉,丘丘人也低着頭,表情忿忿
他薄唇輕啟,張開有合上,竟想不到要說什麼。
蘇驚鵲心說不能讓他再問别的了,急忙開口奪回聊天主動權。
“哥哥,你怎麼不問我凝凝——”蘇驚鵲說着反應過來,急忙改口:“娘親的事?”
說完她想起季輕枝是有父母記憶的,于是她換了個問題:“我為什麼能看到娘的過去?”
“你看到的不是凝凝的,是無生的,”季輕枝如實回答:“封希海下,有無生的執念。”
“你說那隻手?”蘇驚鵲跟着問。
一說到那隻手她的腿還是隐隐作痛,明明沒有傷口痕迹。
季輕枝點頭:“隻是一部分。”
說完這句話便又閉嘴了,蘇驚鵲又抓個關鍵點。
她看到的過去裡,凝凝叫她師父也叫無生,季輕枝嘴裡也說無生。
她追問:“無生是誰?你在封希海下也提過他。”
風力散開一聲嗤笑,山上的樹葉抖動。
“你的仇人。”
蘇驚鵲翻翻白眼,無語地笑。
我的關系裡,能算仇人的,應該是你吧?
“你都看到什麼了?”季輕枝忽然出聲詢問,語氣輕飄飄的。
蘇驚鵲轉身面對他,眉眼彎起:“我看到的都跟娘有關,哥哥你不是有記憶嗎,我還用說嘛?”
“我說的是……”季輕枝及時住嘴,若是被他妹妹察覺,怕是又要“鬧脾氣”。
他想扯過話題,卻沒想蘇驚鵲接了他的話。
丘丘人的眼神四處躲藏,眸光閃爍,十分心虛。
蘇驚鵲“哼”一聲。
“你說的是靈雲筆!”
蘇驚鵲當然知道。
她看到的回憶裡最重要的東西。
季輕枝記憶裡沒有的,被凝凝藏起來的筆。與靈雲硯是為配器,二者分則無用,合則無敵。
正是季輕枝一直在找的靈雲筆。
憋了那麼久不問,現在終于忍不住問了是吧?
她穿越過來,讓季輕枝拿到了靈雲硯,被季輕枝帶到封希海,他冷眼看她被無生的執念纏上,以便讓她看見無生的過去,好知道毛筆的位置。
雖然蘇驚鵲并不知道為什麼季輕枝分明有父母技記憶傳承,卻沒有記憶傳承,更離譜的是,關于毛筆的記憶還要靠她。
“所以,你就是故意的!”蘇驚鵲壓下嘴,擡眼冷冷看着季輕枝:“為了你的目的,對我的生死視若無睹。”
季輕枝又一次感到無計可施。他此時理解了季白帶莺莺時的無奈。
他嘴巴一張一合,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因為我不會讓你死。”
皎月升空,星光也藏進雲海沉沉睡去,夜色更深,風帶着淩晨潮濕的水汽,吹在皮膚上也更冷,蘇驚鵲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然而被氣得渾然不覺冷:“因為我對你找東西有用吧?”
不會讓你死?
這是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的确沒死,可她那時被執念圍起來,幾乎要窒息,絕望到滿身冰霜,比今晚夜裡的風涼多了。
蘇驚鵲氣得胸膛快速起伏,卻還是如實說:“那隻筆就在仙域,凝凝和無生住的地方,她用法陣藏了起來,你自己去找,我是不會再跟你去仙域的!”
說完,蘇驚鵲轉身:“自己在這看吧!我回去睡覺了。還有我不想在我門口看到你!”
話音落地,頭也不回就跳下樹枝離開。
季輕枝站在遠處愣神,手心攥緊,忽而聽到“嘎吱”一聲,他側眼看去。
一根剛長出來的枝丫,青嫩纖細,挂着幾片生機勃勃的綠葉,此時被他握在手裡,已然是被折斷了,葉子在冷風裡搖曳,一下一下磕着他的手,像是在發洩自己的不滿,好不可憐。
季輕枝心中訝然。
神樹已經多年未曾長出新芽了,竟然在這時生長出來。
季輕枝對此事情不算了解,他松開手,打算到時找青姨問問。
青姨身為守樹人,定然是第一時間便發現這事了,不來告訴他,向來其中緣由不小。
季輕枝一收手,可憐的斷枝總算重獲自由,它圍着季輕枝繞了一圈,左看右看,最後又飛回自己的截斷處,青光一閃,斷處又連接上。
季輕枝莫名笑了一聲,伸手撫上柔嫩的枝葉,漸漸的,原先纖細的枝丫粗壯了不少。
除此之外。
“咕嘟”——
原來的截斷處冒出來一個小小的花蒂,藏在繁茂的綠葉間,并不起眼。
季輕枝動作一頓,定定凝視着那一點粉色看了許久,半晌後才跟上蘇驚鵲的腳步,遠遠跟在蘇驚鵲後面,直到蘇驚鵲回到房間熄了燈,他在門口站到月亮落下後,身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