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蘇驚鵲被問懵了,啊一聲張着嘴擡頭。
目光先是放到季輕枝頭上,縮小版在瞪着他的大眼睛滴溜轉,頭頂閃着問号,大大的眼睛裡是更大的困惑不解。
蘇驚鵲撓撓頭,一時被這麼問,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可季輕枝始終看着她,分明在等答案。
思考一會,她說:“血濃于水啊,親人去世,觸景生情,無論是提到還是看到,都會難過的。”
“不會的。”季輕枝哼了一聲,聽不出什麼心情,“我沒見過他們——老東西和凝凝。”
蘇驚鵲表情怔住。
沒見過,但是有記憶,知道父母為自己而死去,也不會難過嗎?
季輕枝不知蘇驚鵲在想什麼,他擡手理了理蘇驚鵲被風吹亂的鬓發,鄭重地說:“鵲鵲,哥哥隻有你一個親人。”
見過,呼喚過,觸摸過的親人。
至于爹娘,他見過,在模糊的傳承記憶裡是模糊的影子,他呼喊過,在神樹的長夜裡是無人回應的。
至于爹娘的觸碰,更是癡心妄想。
他之所以如此執着于尋找法器,防止其落入有心人受衆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原因。
他最需要的,是拿到法器,找到那對抛棄他的福氣,好好問一問,為什麼丢下他?并仔細想一想,該如何報複她們。
可是妹妹,她不用尋找。
她的身影清晰,聲音明媚,皮膚綿軟又溫熱,血液流動,心口跳動熱烈有聲。
他全部感受觸碰感受得到。
想到這,季輕枝心口熱得頓了頓,約莫一兩秒,他調整好呼吸,依舊鄭重其事地說:“如果難過,應該隻會為你。”
“不要讓哥哥難過。”
蘇驚鵲别扭地扭過頭,避開季輕枝的手。
被當成唯一的親人,真是給她背上放了一個好大的鍋,即便如此,在聽到那句親人時蘇驚鵲還是忍不住揚起嘴角。
她咳了一聲,幹巴着答應:“不會讓你難過的。”
季輕枝的呼吸變得滾燙,手心炙熱,梳理她的鬓發時碰到她的臉,此時也有些灼熱。
蘇驚鵲莫名覺得心裡癢癢的,她甩開異樣的情緒,趕緊回到正題:“這就是哥哥,你說的下個地方嗎?”
季輕枝點頭:“嗯。”
“那我們要怎麼找?”
蘇驚鵲問完一拍腦袋,當真是熱得把找法器的方法給忘記了。
她取下脖子上的玉佩,遞給季輕枝,問道:“你說在這裡,是能感應到嗎?”
能直接感應到是最好的,她不想再給這硯台喂血了。
季輕枝接過玉佩,幽亮的玉佩在手心逐漸變回原樣,龍首噙花,盤旋着繞硯台一圈。
指尖摩挲着溫涼的玉,他搖頭:“不是。”
“法器護主,就會跟随凝凝。那麼留在她最後存活之地的可能性很大。”
季輕枝一邊解釋,一邊劃開掌心,殷紅的血液不過剛從傷口冒出頭便被硯台吸過去,在硯台裡緩慢流動,畫出一副模糊的圖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驚鵲覺得風變得更冷了,刮過樹枝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誰在嗚咽。
“季輕枝。”
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喊着季輕枝讓他注意一下,有所防備地抓住季輕枝的袖子,卻依舊抵擋不過。
冷風一過,她眼前換了一副景象。
場地沒變,人倒是多了。多半是苟延殘喘的,躺在地上嗚咽着流血的。
天邊豔紅,但不見夕陽。血霧彌漫籠罩了半片天空,未被籠罩的一邊,則是陰沉的黑,驚雷在雲層中不斷翻滾着。
驚雷之下,是一抹孤傲挺拔的白色身影。
“凝凝,你還有回旋的餘地。”
熟悉的嗓音回蕩在耳邊,蘇驚鵲驚恐擡頭,看清那人時,她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
宋林澤!?
這個在妖域邊境救過她一命的人!
早該掉下封希海死了!
為什麼會在這裡!?
執念裡看到的身影,聽到的熟悉的嗓音,與記憶力妖域邊境遇到的青年的一切漸漸重合。
宋林澤,是凝凝的師父、也是無生!
蘇驚鵲渾身發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捋捋炸起來的頭發,瞪大眼睛想再确認一遍,眼前突然閃過刺眼的光,緊接的是在頭頂響起的轟鳴。
她站在原地動彈不得,被一股帶着林木味的強力懷抱攔腰抱住,樹木的香氣席卷她的鼻腔。
餘光裡,她看到季輕枝擡起胳膊,成團的黑霧籠罩他們。
即便如此,卻還是有刺眼的光滲漏進來。兩道強大的力量碰撞,天地變色。力量餘波形成巨大罡風奔襲而來,吹得兩人頭發四散,在風中獵獵作響。
約莫有一刻的時間,雷光才慢慢消失。
季輕枝依舊雙臂緊握,直到蘇驚鵲忍不住推了推他,他才松手。
護身的黑色霧氣漸漸消散,蘇驚鵲站穩後,看向周圍,除了她和季輕枝所站的地方,其餘已經焦黑一片,草木灰被風一吹便沒了,泥土也被無情剝落,地面漸漸下陷。
最後在她們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地坑。
“這是……這是他們最後大戰的場景?”
蘇驚鵲心中已經有了确切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
“嗯。”季輕枝點頭答道。
他看向自己的手,剛才還在攬着他的妹妹,把她的妹妹護在懷裡,感受着妹妹的擁抱。
季輕枝的氣息有些不穩,蘇驚鵲怕他受了内傷又自己憋着,趕緊看他的表情。
見他臉上不痛不癢,頭頂的丘丘人卻緊緊皺着小眉毛,正要問他有沒有手上,丘丘人的頭頂又一次彈出來了代表他現在不太高興的“十字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