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寝門被輕輕推開,聲音不大,在寂靜的室内卻足夠明顯。
季輕枝眼神立刻變為不善,把撫摸蘇驚鵲嘴巴的手收回,懶得扭頭搭理來人。
水儀輕手輕腳地靠近床邊。
她手上端着飯食,有流食,是給蘇驚鵲準備的,也有精緻的飯菜點心,自然是給季輕枝準備的。
水儀将食物小心放在床榻邊的矮桌上,看着季輕枝的背影,眼睛明亮。
怕吵到床上的病人,她音量放到最小:“妖主。”
季輕枝不為所動。
水儀靠近了點,說:“你都照看這麼久了,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我來照顧鵲鵲。”
季輕枝這下有了反應,卻并未說話,而是拿過矮桌上放着的流食。
水儀見狀,也不執着,幫忙把床上的蘇驚鵲扶起來,繼續說道:“師父還要找你談談封希海的事兒。”
季輕枝一邊給蘇驚鵲喂着飯,一邊觀察着蘇驚鵲的狀況。
他接話:“仙域與我無關,他想說的事,等我妹妹好了,看她怎麼想。我聽妹妹的。”
水儀的表情有點沮喪,說:“難道你也不管妖域嗎?仙域邊境越來越不穩定,恐怕不多時他就會出手。不知道鵲鵲何時能醒,才能找到你們說的法器,萬一到時候……”
她的話被不斷的咳嗽打斷。
懷裡扶着的人肩膀忽然顫動,水儀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急忙給蘇驚鵲拍背,驚訝道:“鵲鵲!你醒了!”
蘇驚鵲咳了好幾下,終于得以呼吸,她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水儀激動地閃爍的雙眼,然後是還拿着勺子的季輕枝。
嗓子裡的東西吐了三人一身。
雖說搞不清現在的狀況,但她有點尴尬:“不好意思啊……”
一開口,感覺自己的聲音堪比叫了一晚上的公鴨子,實屬難聽。
水儀這才注意到身上,特地換的新衣染上許多咳出來的污穢。
她擺手道:“沒事,你醒了就好,師父說你還得好久才能醒,我原本還擔心呢。”
發覺季輕枝的眼神轉到自己身上,水儀深覺現在難以見人,急忙起身,笑道:“我、我回去換件衣裳再來看你。”
門又被小心關上。
季輕枝掐了淨身的術法,身上變得幹爽。
他把勺子遞到蘇驚鵲嘴邊,說:“不想聽她說話嗎?”
蘇驚鵲用驚疑的眼神瞅着他。
她确實在水儀靠近的時候就醒了,還沒搞清狀況先聽見水儀的話。
讓季輕枝去找蘭月。
于是她趕緊睜眼。
蘇驚鵲一口咽下季輕枝喂進嘴裡的流食,搖搖頭說:“我可沒不喜歡水儀,就是得提醒你,蘭月不太對勁。”
季輕枝眸光暗下去,問:“哪裡不對勁?”
蘇驚鵲一臉憂思:“我的玉佩不見了。”
“在封希海,最後看到的人是蘭月,他把我們撈上來的。”
蘇驚鵲推開季輕枝又送到嘴邊的勺子,活動了一下肩膀,骨頭嘎吱作響,仿佛碎了之後又被重組。
疼得她龇牙咧嘴。
季輕枝把碗放下,雙手摁住她的肩膀,盈盈暖意立刻穿透四肢百骸,沖淡骨縫裡的疼痛。
蘇驚鵲感覺神清氣爽。
她睫毛撲閃:“季輕枝,你真好。”
季輕枝嗯了一聲,收回手,神色不明。
心裡有點受挫。
還是沒有叫他哥哥。
蘇驚鵲一眼看到季輕枝頭上的縮小版,一副打了霜的茄子一樣蔫蔫的樣子。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跳下床,幾步走到窗邊,打開窗戶。
屋外天空陰沉,遠天黑雲壓頂,雷光在其中明明滅滅,聲音被足夠厚重的雲層掩蓋。
許是意識到不對勁,以往最愛叫喚的鳥現在也沒了動靜,植物也是毫無生機的模樣,綠植枯萎的迹象。
這就是水儀說的仙域邊境越來越糟糕了。
蘇驚鵲冷不丁問:“妖域怎麼樣了?”
“和這裡一樣。”
說到這個,季輕枝的表情變得凝重。
他來仙域後,不止妖力大削,普通的傳音書也施不好。
季白每每傳音過來,聲音斷斷續續,最後拼湊出來的信息是妖域的情況也不妙。
蘇驚鵲打開門,看到水儀正站在門外,心裡一驚,心說水儀換衣服還挺快。
水儀看到她,是一臉擔心:“鵲鵲,你這就下地了?”
她看出她要出門的動作,問道:“你們這是去哪?”
蘇驚鵲問:“能不能帶我去找蘭青蘭葉兩位長老?”
“當然可以,”水儀答應道,說着便轉身在前面領路,有些不忍:“你得做好準備。”
蘇驚鵲追問:“他們怎麼樣了?”
季輕枝跟着她說:“蘭青長老大傷,蘭葉長老全身被廢,到現在還沒醒。”
蘇驚鵲垂下眼。
她對昏迷前看到的景象隻剩一點印象了,最後看到的,是蘭月走到了蘭葉身前,然後她就聽見一聲痛苦的尖叫。
水儀帶着路,忽然湊到蘇驚鵲身邊開口說話,用女兒家悄悄話的音量:“鵲鵲,妖主真是個好哥哥。”
她嗔笑着對蘇驚鵲眨眼。
蘇驚鵲摸不着頭腦,倒是想起來水儀在得知季輕枝之後,總是說那些奇怪的話。
“你覺得我跟……”
蘇驚鵲趕緊捂住水儀的嘴。
季輕枝隻是妖力很弱,不是聽不見!
她說了句:“不配。”說完覺得有歧義,又糾正道:“呃,隻是不合适,你别多想。”
“可師父說……”
水儀及時住嘴,表情有些受傷。蘇驚鵲看去,哪裡還有她倆剛見面,她質問自己那時候的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