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水儀帶路,蘇驚鵲跟着季輕枝在院裡七拐八拐,遲遲未到目的地。
蘇驚鵲注意着四周的動靜,疑惑道:“這邊境怎麼這麼安靜?”
說罷擡頭看了看天空,似乎比剛才更加陰沉,地面上人或物的影子都幾戶拉不出來。
季輕枝走到一扇兩位女侍看守的房門。女侍見人來,有點訝異,但還是攔下兩人。
其中一個解釋道:“蘭葉長老傷勢過重,目前還在昏迷,需得靜養才行。”
蘇驚鵲眼巴巴看着兩個女侍,一臉真誠:“我們隻是看望,不會打擾的。”
說着又想要掉眼淚,做足孫女關心爺爺的模樣。
季輕枝沉默地看着她,心裡怪異,兀地想起蘇驚鵲每每對自己的關心,似乎也是這樣。
皺眉,抿嘴,眼睫挂幾顆水珠,手擋着一半的眼睛。
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微妙。
蘇驚鵲沒注意,始終望着兩位女侍。
幾秒後,兩位女侍敗下陣,小心地打開門。
蘇驚鵲拉着季輕枝進去,不解地問:“不是去找蘭月嗎?你怎麼來這裡了?”
季輕枝并不隐瞞:“有無生的痕迹。”
說着,他擡腳走向内室。
蘇驚鵲帶着驚訝跟進去。
内室的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蘭葉。
蘇驚鵲走進了看,隻見蘭葉臉色灰紫,掀開眼皮,瞳孔是混濁的灰色。
甚至察覺不到他的仙力。
蘇驚鵲心底有疑問:“如果隻是單純受傷不醒,又為何安排到這麼偏僻的地方?”
季輕枝把手放在蘭葉額頭處,如同先前為蘭青治傷一般,黑色絲線從手腕爬出。
片刻後,他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
蘭葉的狀況卻并未好轉。
蘇驚鵲撫上他的臉,拿袖子給他擦掉汗,無奈卻又不忍心:“他怎麼樣了?”
出乎意料的,季輕枝并未回複。
蘇驚鵲心裡猛跳,看到季輕枝的眼睛,與蘭葉的瞳孔一樣混濁,倒映不出她的臉。
不做他想,蘇驚鵲匆忙将季輕枝的手從蘭葉額頭挪開。
旋即,她的手被反握。
季輕枝五根手指張開,鑽進她的指縫,看着她說明情況:“他沒事,隻是醒不過來,死不了。”
蘇驚鵲點頭,又不免憂心:“那你呢?你剛才?”
季輕枝眼眸閃爍幾下。
“他體内有無生的仙力痕迹,如今我妖力弱,貿然闖進他的意識,會被無生察覺。”
季輕枝說這話的時候看着蘇驚鵲的表情。
見蘇驚鵲俨然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眉眼舒展開來,他唇角漾開一點。
至少她現在因為對自己的擔憂而濕潤的眼睛是真實的。
說明之前對自己的噓寒問暖也是真誠心的的。
妹妹對哥哥的關愛。
季輕枝更高興了,手指握緊,揉揉蘇驚鵲的掌心,說:“你把我帶回來了。”
忽然,他動作一頓,神情詭異,急忙松開蘇驚鵲的手。
又邁開步子,離蘇驚鵲約莫一丈遠才轉身提醒她,說:“走。”
蘇驚鵲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季輕枝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再多說,急忙跟上去。
路過門口時,蘇驚鵲問了女侍蘭月所在的院落,女侍指了方向,蘇驚鵲便領路找過去。
不多時,二人已站在緊閉的房門前。
蘇驚鵲忍不住皺眉。
這裡有一種死寂。
仿佛天地間隻剩此處,而這裡又沒有任何生命。
就連她和季輕枝,也隻是可以預見的死人。
她抓緊了季輕枝的袖子。
然而下一秒,水藍色的活人推門出來,語調雀躍:“鵲鵲!我正要去找你和妖主!”
水儀拖着藍色裙角小步走到二人身前,先是對季輕枝道:“妖主,師父在裡面等你。”
說完又看向蘇驚鵲:“鵲鵲,師父讓我帶你去個地方。”
蘇驚鵲擺手:“我先去見蘭月。”
說完,不聽水儀的話,跑到門邊,用把房門推得大開。
現在情形詭異,她對蘭月有懷疑,更是不能和季輕枝分開。
季輕枝便跟着她。
蘇驚鵲進入方中,冷聲喊道:“蘭月!”
桌邊正在寫寫畫畫的白發老人笑着擡頭:“囡囡!”
蘭月今日着一身水藍色衣衫。衣衫顔色淺亮,蘭月鶴發白須,身軀瘦小又佝偻着,怎麼看怎麼不搭。
蘇驚鵲盯着視線裡的淺亮藍色,腦子裡不斷閃過一個又一個身影,卻匹配不上,她頭疼欲裂。
突然,季輕枝猛一用力,把她扯到身後,漆黑瞳孔仿若黑洞,緊緊盯着蘭月,好似要伺機将他吞噬
盯了許久,蘭月神情不變,季輕枝忽然感到頭疼。
見狀,蘭月笑着,從桌後繞過來,看向門口冷聲命令道:“水儀,把囡囡帶去為師吩咐的地方。”
水儀說好,越過季輕枝,走進門來拉着以強勢的力道拉住蘇驚鵲,期期笑道:“走吧,鵲鵲。”
蘇驚鵲看着水儀,隻覺頭昏腦脹,意識告訴自己要跟她走,她便動腳了,毫無防備地被帶出去,無力地看着院落離自己越來越遠,到最後消失在視線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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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驚鵲被帶走後,房間又重歸一片死寂,落針可聞,好似神樹二十年間的毫無聲息,靜谧而悠長。
倏然,蘭月手中的毛筆停頓了一下,暗紅色的墨水瞬間浸開一片血灘似的痕迹。他收了筆,手掌劃過宣紙,再看去,紙上的墨迹已經不見。
他回神開口:“輕枝……”
季輕枝冷哼一聲:“我沒有鵲鵲那麼好騙。”
蘭月無奈歎氣,不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