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鵲驚恐,猛然擡頭。
玉佩和石門的光都不足以使這片空間大亮,季輕枝正巧站在昏暗處,她看不清他眼裡的波動。
但她看得到他頭頂的縮小版。
縮小版小臉從下而上一點點燒紅,額角的小十字公路突突地跳。短小的手臂抱在一起,大眼珠子漆黑無光,視線死死鎖着她,嘴角噙着陰冷的笑。
蘇驚鵲忍不住後退幾步,然而手還被季輕枝緊緊握着,她奮力甩了幾次也甩不開。
她急忙解釋:“不是的,哥哥,你一定是誤會了……我的傷口剛才愈合了,血沒蹭上去。”
說着,她用力,費力地想掙開季輕枝的桎梏。
她用力,季輕枝就用力,手腕被捏得生疼。為了減輕疼痛,她放棄掙紮,安靜下來幾秒,想着對策。
安然無恙過了這麼久,蘇驚鵲早就忘記還會有會季輕枝發現她假扮的可能。
突然被毫無預兆地戳穿,蘇驚鵲心髒跳到嗓子眼,不免想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反正什麼下場都不會是好下場,總之,她得趕緊想法子蒙混過去。
季輕枝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隻覺心口繞着一股氣,纏着他勒着他,制着他的動作,也讓他說不出話。他便等着蘇驚鵲,想聽她還會怎麼騙他。
些會兒,昏暗裡響起幾聲啜泣。
蘇驚鵲低着頭用另一隻沒被禁锢的手抹淚,哽咽道:“哥哥,妖域神樹可是承認了我是妖主血脈。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神樹怎麼會承認我?”
她自嘲地笑了一聲:“我知道你一直懷疑我,隻不過你要利用我找靈雲筆,所以才不發作。現在靈雲筆近在眼前,你的目的達到了,你就不承認了麼?”
“沒想到我們相處這麼久,你還沒有相信我是你的親妹妹……”
說完這些,蘇驚鵲歎了口氣,仿佛對季輕枝很失望。
“現在你想怎樣,随便你吧。”
“反正我爹不疼娘不愛的,好不容易找到了親哥哥,還要被利用、被懷疑!”
“虧我以為我隻要乖乖被利用,哥哥就會相信我,就會疼我。”
說得好有道理。
季輕枝低下頭,埋在她頸窩,語氣陰恻恻的:“是嗎?”
溫熱的鼻息和耷拉到脖子上的碎發讓蘇驚鵲沒忍住顫抖,她僵着身子,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淚,委屈地說:“不然呢?如果我不是你親妹妹,我何必來找你?何必關心你?還為你擋傷?”
“哥哥,你忘了我在封希海差點死的那一次嗎?”
蘇驚鵲吸吸鼻子:“也對,你怎麼會記得,你隻記得利用我找你想要的法器。”
她說完這話便不說了,盯着季輕枝,唇邊勾起苦澀的笑。
心裡卻是緊張得直打鼓,她這一番聲淚俱下的控訴,也不知道季輕枝能不能有點良心聽進去。
季輕枝看着她,她似乎真的被他傷透了心,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他突然想到,她在封希海受傷後,與他生氣,多日沒有搭理他。
季輕枝心中一慌,他匆忙解釋:“我沒有忘,鵲鵲。”
他怎麼會忘記。心口處還有一道道傷痕,提醒着他,如果他不是妖主血脈,沒有心頭血,那一日她就真的死在封希海了。
季輕枝猛然意識到,他不想蘇驚鵲離開他。
不論她是何身份。
季輕枝辯解這一會,蘇驚鵲一直盯着他頭頂的丘丘人。
她看着他的縮小版在聽到她的控訴後忽然僵硬,而後皺眉,臉蛋憋的通紅,額角沁出了汗。
他很慌很急,卻無話可說。
圓溜的眼珠子盯着蘇驚鵲眨了眨,忽然滑出來亮晶晶的水珠。
季輕枝的縮小版……哭了。
他這一哭,蘇驚鵲高興極了。
她咳了一聲,保持住自己的情緒,繼續輸出。
“你有沒有忘記,你自己清楚。”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會來找你了。”
“我自己一個人潇灑地活着不好嗎?”
蘇驚鵲越說越來勁,為了保住身份保住命她腦子轉得飛快,嘴巴張張合合個不停。
卻不知道哪個字眼招到季輕枝,他忽地用勁抓住她。
蘇驚鵲頓時疼得直吸冷氣,覺得骨頭已經被他捏碎了。
“你生氣啊!”她氣急,“有本事你現在就捏死我!”
季輕枝回神,松開手,卻侵略性地前進一步,兩人胸腔之間隻有半指距離。
他聽到蘇驚鵲緊張到咽口水地聲音。
一個。
一個人。
季輕枝喉嚨發緊,雙手攥得很緊卻還是輕輕顫抖。
他不要她一個人,也不要自己一個人。
苦等二十年寂夜,才有人進來說是他的親人。
季輕枝有點委屈:“你要讓我一個人?”
蘇驚鵲一愣,急忙搖頭,語氣堅定:“哥哥,我們是兄妹,分不開的,你不對我動手,我就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她特地強調了“兄妹”二字。
季輕枝盯着她,蘇驚鵲被盯得心裡發怵,下一秒,她掌心猛然一疼。
鮮紅血液自傷口流出。
季輕枝同樣攤開手,兩道血色仿若紅線,先是緊緊交纏在一起。
蘇驚鵲松了口氣,剛放下心來,卻見那兩條紅線驟然斷裂。
蘇驚鵲不可置信,明明之前神樹都認了她,為什麼現在又翻臉不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