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鵲凝視着季輕枝的眼瞳驟然縮小，她的心仿佛一瞬間掉進冰川，僵硬停止跳動。

她記起來了。

水儀帶她出了院門，在那塊石頭上，她寫了名字。

把季輕枝三字與她的名字寫在一處，寫在那個姻緣石——準确說是，宋林澤用靈雲筆硯的廢料煉制成的，用來控制他人的東西。

僞裝成蘭月，又把石頭放在邊境多年，那上面，究竟多少人被引誘着寫過名字……

蘇驚鵲迅速環顧一圈圍着她們的人，神情木然。有幾張臉，她在那塊石頭前見過。

眼神最終落到季輕枝身上，見他的神情也怔愣一瞬。她慌了，用力掐他的胳膊：“對不起，季輕枝，你醒醒！”

季輕枝并無回應，而是抱着她向宋林澤靠近一步。

剛邁開一步，季輕枝眼神瞬間恢複清明，他眼底盛笑看了蘇驚鵲一眼，便又變了神情。

接着，眼睛開始不斷變化，一會清醒一會失神。

蘇驚鵲怕他真聽了宋林澤的話，緊緊抱住他，喊着他的名字。

她和季輕枝的情況并無兩樣。

持續幾分鐘後，蘇驚鵲歎了口氣，還未幹涸的眼睛更加濕潤。

季輕枝回神，重新抓緊她迅速往妖域的方向飛去。

期間不斷有被控制失去神智的仙妖圍過來，數量多到掩蓋他們的頭頂——即将到達的封希海出口。

雷光劃過眼前，季輕枝努力側身躲開，肩膀卻驟然被擊中。

他臉色頓時慘白，因為雷擊手臂晃動，帶着懷裡蘇驚鵲也颠簸一下。

宋林澤還在不斷重複呼喊她和他的名字，他原本抱着看好戲的姿态，見她們差點要逃開，嘴角的弧度總算掉下去。

眼神頓時變得陰鸷，擡手。

雷光和他的法力一同劈過來。

蘇驚鵲頭痛欲裂，摸了一把季輕枝肩頭的血，掌心鮮紅刺得她眼睛生疼。

餘光又瞥到即将吞噬她和季輕枝的雷蛇和法力，她擡眼看季輕枝，隻能看到他昏暗下略顯堅硬的下巴線條。

他始終朝着一個方向前進，偶爾躲開小仙小妖的攻擊和雲層的雷光，并未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蘇驚鵲攥緊雙手。

她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像是下定什麼決心，松開抓着季輕枝胳膊的手。

季輕枝似有所感地低頭一看，頓時心慌地用力抓緊了她。感受到懷裡依舊溫暖充實，他的心踏實下來。未來得及松口氣，背後忽然一道重擊，深厚的皮肉便滋滋作響，滾燙燒到喉嚨，那股被他壓下去的腥甜一口吐了出來。

蘇驚鵲在他懷中颠簸幾下，不忍道：“季輕枝你瘋了！”

季輕枝不答他，他沉沉看了一眼宋林澤，依舊站在不遠處，陰郁的臉上挂着勝券在握的笑。他又擡頭看了一眼頭頂，密密麻麻遮天蔽日都是被宋林澤控制的仙妖。

一口血湧到喉嚨處，被他強行咽回去，忽略喉嚨火燒般的痛，他向上幾米，低頭盯着宋林澤，說：“她走，我便将法器給你。”

蘇驚鵲擡眸看他，見他的眼神清明，不想被控制的樣子。她不由得抓他的手。

季輕枝回以一笑，慘白的嘴巴配上鮮紅的血痕，看起來十足的瘆人，卻讓蘇驚鵲莫名安心下來，她便不再多說，扭頭盯着宋林澤的動作。

宋林澤自是聽到季輕枝的話，他回看季輕枝，見他眸光陰沉，不知打的什麼算盤。宋林澤笑道：“我何必答應你？季輕枝，”他又喊他的名字，尾音拉長，依舊玩味，見季輕枝動作一頓，他胸有成竹：“東西給我。”

蘇驚鵲心中頓時一緊，拉住季輕枝。

季輕枝仿佛當真受了宋林澤的控制，他擡起一隻手，指尖對準胸膛，一點點刺入後，胸口泛起微弱的光亮。見宋林澤眼中貪婪溢出，他停下動作，嘴邊溢出一絲鮮紅，冷笑道：“帶她離開，我就把東西給你。”

宋林澤見他不受控制，心裡先是驚訝。又聽到季輕枝所言，他忍不住哼出幾聲譏笑。季輕枝的要求簡單，可他為什麼要答應？既然已經知道毛筆在他身上，他搶便是了。

他眼神一變，壓在季輕枝二人頭頂的小仙小妖便其其跳下來，身上的火光瞬間淹沒二人的身影。他沉默地看了片刻，揮揮手控制小仙小妖通開一條口，想看此時裡面的人是何種狼狽姿态。

倏然，他一驚，擡頭望向高處，怒不可遏。

季輕枝雖然脫離圍困，卻仍有一片失去神智的小仙小妖壓在頭頂，眼睛死死頂着他們，等着主人下達命令後将他們撕咬幹淨。腹背受敵，身上處處都是剛才被啃咬的傷口，季輕枝深知自己應付不了多久。他心裡一沉，抱緊蘇驚鵲，冷冷道：“你若不要毛筆，我大可以捏碎。”

說罷，他又将指甲紮進胸口，胸前的光亮明明滅滅，好似藏在心頭的毛筆當真被他捏碎，靈力在一點點散去。

宋林澤向前幾步：“好。”

他隻顧盯着季輕枝手上動作，難免忽視季輕枝眼底一閃而過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