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沒留下。
季輕枝忽然笑起來,胸膛顫抖,忽然開始大口大口咳血,偶爾咳出來一些肉塊,是早已被震碎的五髒六腑。
這次當着面騙他。
他的身體幾欲碎裂。
。
說過是親人會心疼他的,說好不會讓他難過的!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不是的,她沒有騙他。
她是為了救他。
季輕枝霎時意識到這件事,但他還是覺得蘇驚鵲騙他。
他身上好痛,哪裡都痛,胸口最痛,快要被什麼東西撐開,可他此時胸口隻有裸露在外的肋骨,沒有其他東西。
可她不在。
當着他的面,抛下他。
明明答應過,站在他這邊,要陪着他。
四肢潰爛到可見白骨。
有不長記性的執念想趁機過來品嘗一番美味。
還未靠近,就被季輕枝碾碎。
這當然不夠。
季輕枝目光緩緩落到不遠處,從始至終一副看戲姿态,此時此刻被執念和碎石圍着保護起來的宋林澤。
墨玉毛筆從裸露的白骨中緩緩析出,他用隻剩白骨的手将毛筆握緊,一步步走向因為看到靈雲筆而眼神一亮的宋林澤。
随着他手腕劃動,宋林澤身前的小仙小妖倒下的越來越多。而他離宋林澤越近,宋林澤的嘴角咧開的弧度越大。
季輕枝眼睛通紅,正欲擡手落下最後幾筆,猛然,他開始喘不上氣,耳畔嗡嗡作響,眼前逐漸被黑色包裹,身體忽冷忽熱,好似一雙溫熱的手在牽着他。
他登時怔住,回過神時,再看不到宋林澤的身形。
而眼前的場景變了。
沒有鑽心透骨的寒風,沒有吃人啖血的執念,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漆黑與靜谧。
季輕枝知道自己此時身在何處,這裡黑暗但溫暖,四面八方湧來無盡的仙力,在一點點滋養他的身體,蘭花的溫和與清香緊緊圍繞着他,好似他奢望許久的親人柔軟懷抱。
凝凝。
可現在太遲了。
他從前想要的熱意暖盈的親人懷抱,早已體會過了。
季輕枝想冷笑一聲,被猛烈的咳血打斷。他咽下喉嚨處的甜腥,擦掉嘴角的血,邁動着白骨森森的腿,走到石壁前,猛烈地拍打牆壁。
身體湧進來多少仙力,他便用出多少。
用他的妖力,用他的雙手,用他的身體。
石壁無動于衷。
而因為用力,沒有皮肉保護的手臂骨頭驟然斷裂,一小節彈飛到遠處的地上,碰到一個玉制品,發出清脆的響聲。
蘇驚鵲的聲音也是這樣清脆明麗。
季輕枝立即停下動作回頭,卻并未看到站在那裡小聲喚他的蘇驚鵲,隻看到了——一支墨玉毛筆,一副龍首銜花硯台,在不遠處散發着微弱的光。
他感覺身體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腦子變得異常清醒。
他跑過去,撿起地上的毛筆和硯台,如獲至寶一般,緊緊抱在懷裡。
内髒明明早已破碎,可他此時感到自己心髒跳動飛快,靜谧的漆黑裡除了粗重的喘息,便隻剩“撲通撲通”。
他如釋重負地勾起嘴角。
他可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