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季時潛死命咬住牙,沉心盡轉氣脈,下一刻,那柄森冷骨刀遽然浮現他掌間,再經狠厲掌握破風前去,轉抵侯虞脖頸。
一截鋒利冰冷壓在咽喉命門的寒刃,和近在咫尺的慘白冷兇的眉眼。
侯虞要掙脫,誰料面前的人已身中劇毒,竟還有力氣制壓住自己。
她稍垂眉睫,便見季時潛握刀的指尖猶在輕顫。
這毒可真厲害,竟真能把一代邪修逼成這樣。
但這一代邪修是不是又也太厲害,這樣了都沒死!?
季時潛唇邊的淅瀝血色滴落侯虞衣裙,他的眸子很黑,此時更是死潭一片。
“解藥。”他壓緊手中刀,逼出一道血線,聲嗓沙啞,卻冷漠至極。
侯虞感覺到脖頸處皮肉刺痛,她卻絲毫不懼,回望以嗤笑:“我要毒殺你,還會備解藥?”
刀鋒再沒入一寸,侯虞已始覺氣息不暢。季時潛依舊壓着,打落深沉的黑影陰寒将她籠罩,兇駭目光冷冷地探進她眼底,冷得侯虞覺得尾骨都在下意識發顫。
“不給、就死。”季時潛吐出生硬幾字。
下一刻,他聽見侯虞的笑聲,一縱即散的短暫笑聲,她擡起眼反擲來的目光,挾有嘲弄,更多是無所謂的坦然。
“我看如今很想活的人,不是我吧?”
侯虞一定是趁方才舉起衣袖佯裝擦拭之間投毒入壺,但她哪來的毒?
季時潛現今已無心去猜。
他隻覺體内灼痛至極,在他燒命般急急運轉煞氣回抵,方遏止勢頭。他并非修士,不但沒有靈氣滋養,更引煞氣入體本就傷極,此番交攻,雖能在現下保命,但他自己可估,不出多日,他定會氣脈損壞至死。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
為何一定要活着?
求生執念根植他神志,他也不知源頭。但他就是,不能、不能死!
侯虞看着眼前人的眼睛愈發暴戾發紅,壓着自己的刀也愈來愈緊,令她吐息逼仄。
他大爺的。這惡鬼怎的這麼能活,求他快死啊!
侯虞被挾持得仰頭,艱難擡舉手要推開季時潛。推撞間,隻聽一聲咕噜叮當,某個物件從侯虞衣袖中,滾落至季時潛腳尖。
兩人皆循聲垂目望去。
是賀修棠那個玉佩。
侯虞下意識神色一緊。
而也許因靠得太近,她表情任一變動皆被季時潛一覽無餘,于是下一刻,一股煞氣湧蹿把那玉佩頂起,直被季時潛抓在掌心。
他逼壓侯虞的刀沒撤,分給那玉佩一個斜睨後又收回。
螭龍蓉影,金陵賀氏。
一抹森然笑意攀上他唇角,在鮮紅中更顯刺眼和惡寒。
“我會在我死前,去虐殺這個玉佩主人。”
他的話音不如先前沉重威壓,裹着血腥氣和笑,卻讓其話中悍然橫暴落耳猶震。
侯虞靜默不言。
她曾從季時潛嘴裡,得知那批追殺他們的蒙面人,應是追殺賀修棠的齊家子弟。現今齊家已生魂俱滅,她也慰藉自己,賀修棠應許就在附近,尚有一命。
這塊玉佩上蘊有賀修棠氣息,若原主在附近,有功法者便能比對着找出此人。
亦就是說,若賀修棠正如侯虞所願般停留安昌附近,季時潛所言即可成真。
“我真的沒有解藥。”
侯虞緩緩開口。
“解藥是什麼。”季時潛仍舊寒聲。
“……”
侯虞垂落了目光,想閉口不談。那刀鋒瞬即壓迫,疼得她嘶了一聲。
随毒綁着的那張紙條上有聲稱解藥為極寒之物,後附文幾例,實不相瞞,她真大多記不清了,隻記着:“龍宜冰蓮。”
龍宜冰蓮。聽着便絕非俗物,因為她這個俗人從未聽過。
未曾想對面也是個俗鬼,隻見季時潛冷下臉:“你胡編的?”
侯虞正想嗤笑,卻計從心來。他也不知曉這是什麼,那就便可大有所為,“信不信随你,你不知道最好,就在跟前也找不到,直接被毒死活該。”
“你知道,那就你去找。”
脖頸前鋒快疼痛消減,季時潛的嗓音和陰影一同拉遠。
沒錯,侯虞便要等他開口逼讓她去找,再從中拖拖拉拉一直耗到他死了最好!
可下一瞬,侯虞卻覺自己手臂被人往前一拉,原先窩縮的懶散姿态被破壞,身形歪斜成跌跪地面的姿态。
手掌順勢撐壓在地面。
于是,刀鋒狠然浸沒血肉的悶響,連帶霎那間溢出的血,和緩然複蘇的刺痛,齊齊網住侯虞感官。
季時潛半跪在地,那把刀正直直豎捅在侯虞左手,洞開血肉抵在地面。
痛感刺激冷汗密密溢在額角,侯虞聽見季時潛啟聲:“但我不會信你。所以,我會在找到解藥前,一刀刀的捅你。”
那把刀收回了,偌大的血洞悚然呈在眼前,下一刻一團煞氣卻鑽進其中将斷裂的筋骨編織成黑絮。
皮開肉綻的狂烈疼痛減緩,取而代之的是森寒浸骨,令人發抖心顫的冷凍。
“放心,每一刀之後我都會吊住你的命。你要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我死之時,你也随着一起……”季時潛壓她肩頭,指骨緊抓得快碎斷她胛骨,停滞許久,方艱澀呼出冷笑。
“一起爛成腐肉死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