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理想國

想想看，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國家會怎樣?

其實這是不難做到的，

這樣就不用打仗，也不會有無辜的生命死去，

也不會有宗教。

卷首BGM：《Imagine》- John Lennon

對新任大法官的提名和任命過程簡潔、高效，而上述兩個詞語的近義詞也包括：草率。近在咫尺的大選日使夏爾德注定不可能将太多精力放在對一位此前在政界藉藉無名的年輕法官身上。因此，他們對這個提名的輕率态度注定會在未來使夏爾德的某些人為此追悔莫及并暗自唾罵。

——摘錄自《忒彌斯之劍：前憲政時代回憶錄》，蕭翊文著。

“聽着瑪琳，對我來說這是加班。我回去就找道格斯給我補上我應得的工資，别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我知道你單純懶得跑這一趟。”簡按開車門，流動的封鎖線橫亘在她應得的假期和她的工作之間。她歎了口氣，順手理了理風衣的領子，提着器材箱下了車。耳機那頭還在喋喋不休，簡耐着性子又聽了兩句，敷衍地附和了幾聲，随手按斷了通訊。

耳麥又嗡嗡地顫動了起來。簡啧了一聲，把通話接了進來。她在這短暫的空隙裡打着待會采訪的腹稿，手上也沒停，展開了器材箱，啟動連線設備。“你既然有空在追蹤海和的時候……”她頓了頓，在辨别出對方開口時明顯不一樣的聲線後，把嘴邊頗為不耐煩的話收了回去，“你這時候給我打電話，真會挑時間，我忙着呢，蕭。”

“……嗯，是啊，我們的新任大法官運氣好得有點過頭了，剛來夏爾德就見識到了交管系統百年一遇的調控失靈。”

器材箱在啟動後快速變形，追蹤相機騰空而起，簡嘴上不饒人，手上也沒閑着，三兩下調試好了頻道，讓設備跟台裡的控制中心連接上了。

“我當然知道米洛什急瘋了，倒黴的又不隻是交管中心一家。剛才瑪琳跟我說法警署新聞辦公室連個活人都沒有，全是人工智障在說車轱辘話……哦，如果你能聯系上法爾科……不行？好吧，我還想看看司法部對此有何高見。稍等一下，你别着急着挂。”簡在确認連線設備運作良好後，擡腳跨過了地上的封鎖線光影。警報聲瞬間響起，一台巡警設備幾乎同時出現在了她面前。

“前方執法封鎖，禁止通行。”它攝像頭裡的紅點規律地閃動，見鎖定目标沒有任何要退出的意思，它又重複了一遍：“前方執法……”

簡打開了自己的記者認證界面，怼到了攝像頭前。“夏爾德郵報記者，珍妮弗·伍德沃德。我知道你背後有公共安全部門的警官——轉人工。”

巡警設備的語音播報停頓了幾秒，随即又開始重播那句車轱辘話。她深吸了一口氣，耐着性子又重複了一遍：“轉人工。”

毫無反應。耳機裡傳來某人缺德的笑聲，簡不動聲色地翻了個白眼，把自己的通訊手環怼到了這人工智障面前。

“請吧，前參議員閣下，趁你的一個月身份緩沖期還沒過。”

“你就打的是這主意？”對面的人瞬間止住了笑，無奈道，“行吧，你關掉聲向屏蔽，讓我來應付一下。”

簡“嗯哼”地應了一聲，把手環又湊近了些。

剛才還笑得欠扁的聲音清了清嗓子，聲線一下沉穩了許多。“轉人工。我是秦華州參議員，聽聞前第三巡回法院靳理法官遭遇重大事故，秦華州議院深表關切，希望得知大法官閣下的最新情況，還望準予放行。”

巡警設備攝像頭周圍的指示環亮了兩三圈，惱人的警告聲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樣戛然而止，終于退讓到了一旁。

“不得不說你這前身份有的時候還挺好用的。”簡快步向連線設備的方向跑了幾步，“就是你放棄了——算了，這個晚點再聊，我要工作了，新聞上見。”

……

“勞駕，請問這裡是靳理大法官閣下的病房嗎？”

正圍聚在一起讨論情況的警官們安靜了下來，其中正在聽彙報的那位女士将視線從移到了小心翼翼的闖入者身上。

“怎麼進來的？”她疑惑地掃視了一圈同事的臉，又揚起下巴喊本應該值守在樓層門口的下屬：“那個誰——”

“呃……長官，抱歉打斷一下您，是我跟他說明了情況，他說讓我來請示您。”闖入者雖然穿着優雅整潔，但略顯淩亂的頭發還是現出了她的慌忙。“我是法南達·卡薩多爾，是靳理大法官閣下的助理……但我的人事手續還沒走完，所以您可能沒辦法在職員系統裡進行認證……”

她的解釋在看到長官豎起的拇指時停下了。“理論上，現在是法警署的執法範圍，需要經過身份認證。”她說，“但靳理大法官初來乍到，你找個能證明你身份的人就行了。”

法南達點了點頭，說了聲“抱歉打擾了”，便退到一旁打了通訊。不一會兒，一位紅棕發的高挑女性出現在走廊拐角處，大步流星地他們走了過來。

“海葉女士，”法南達有些拘謹地跟她打招呼，“我問了一下，另一位助理先生也在路上了。”

“穆傑希德嗎？我知道了。”海葉随意地應了聲，作為從靳理任聯邦第三巡回法庭法官時就已在任的行政助理，她穿得比還有形象包袱的法學院畢業生随意多了，腳上甚至是雙涼鞋，隻是神情顯而易見地疲憊。她轉過頭去，跟法警署的長官簡單交代了一下：“這位是大法官的新助理，沒走完手續，我先帶過去了——她帶了大法官閣下要求的資料。還有一個人沒到，身份信息我待會發您，勞煩通融一下了，長官。”

對方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法南達見狀小步湊到了前輩身邊。“海葉女士……”

“叫蘭布爾裡忒或姐就行了，”海葉揉了揉眉心，“私底下還喊尊稱就免了，我不是你的教授，不需要随時随地在名字前面加個頭銜。”

“好的，蘭波姐。靳理大法官閣下讓我幫忙打印裝訂的卷宗我帶來了。”法南達頓了頓，聲音更小了些：“恕我冒昧……我想問一下，這是大法官閣下的習慣嗎？閱讀紙質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