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着他們。
“你來了。”
女人聽到門開的動靜沒有回頭。
卻像是身後長了眼睛般知道進來的是誰,或許是因為她知道除了她允許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能擅自走進這裡。
“我知道你遲早會來這裡的,來到我身邊的。”
女人近乎溫柔地歎息道。
她的嗓音實在洋洋盈耳,宛如最上等的珠玉相擊,語調也優美,有一種特殊的獨屬于她一人的曼麗動人,風流雅緻。
像是某種花,散發着幽幽香氣。
纏綿悱恻,引人沉醉,令人在暈暈乎乎中劇毒入骨。
無花淡淡回答道,“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
他的嗓音清清冷冷。
像是忽然在這酷熱的沙漠之中帶來了冰雪霜華的氣息。
又似撥弄琴弦響起的泠泠清音。
清靜淡漠,無悲無喜,至清至淨,洗去三毒,滌蕩俗塵。
一瞬間便驅散了那迷醉的花香,令人清醒過來。
靈台清明,心頭澄澈。
“這就是你時隔多年見到我後,對我說話的态度嗎?”
女人的嗓音依舊含笑,卻已是明顯地不高興。
她終于從梳妝台前站起,轉過身來。
司徒靜從來到這座沙漠中的峽谷,心中便充滿了疑惑。
對這峽谷的主人更是十分好奇。
終于,她見到了她。
世上有很多人都常用春山來形容美人的眉。
但縱是霧裡朦胧的春山,也不及面前這女人秀眉的婉約。
有很多人都常用星眸來形容美人的眼眸。
但星光又怎及面前這雙狹長妩媚的白狐眼眸的明亮溫柔。
這無疑是個極其美麗的絕世美人。
倘若人間美色能有一個極限,那她便是那美麗的極限。
她語聲本就優美動人。
如今見了她的面,再聽到她如此柔美的語聲,更令人心神俱醉。
司徒靜的目光驚豔了一瞬,但很快就便恢複了平靜。
原因也很一目了然。
當無花與司徒靜看清女人的容貌時,女人也看到了他們。
準确來說,是看到了面前的無花。
女人的眼神幾乎恍惚。
待回過神,她美麗的臉龐有一瞬間的扭曲。
她緩緩走上前。
離無花和司徒靜越來越近,盡管她一襲白衣,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甚至是首飾,看起來弱不禁風,沒有絲毫攻擊力。
但司徒靜卻已感覺到某種強烈的壓迫感。
若要做個比較和形容的話,這種感覺并不會遜于水母陰姬。
司徒靜幾乎緊張地喘不過氣。
她有些不敢再看面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可她硬撐着沒有低下頭去,執拗地盯着身前的人,她感覺得到女人更關注他。
而承擔了大部分注意力的無花像是幾乎沒感覺到任何壓力。
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
白衣少年僧人抱琴而立的身影便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
驚鴻一瞥,令人心折。
女人已走到了無花身前。
她卻猶嫌不足地繼續湊近,直到兩人隻有咫尺之距。
無花對女子向來疏遠。
并非不喜,隻是他對自身容貌有自知之明,而世道對女子名聲太過苛刻,他既無意便不想招惹旁人,更無謂瓜田李下之嫌。
換做從前,他早已主動避開。
可這次面對眼前這個女人,他雖面若霜雪,卻不閃不避,甚至任由女人如削蔥根的指尖無比輕柔地慢慢撫摸他雪白的面龐。
女人的臉幾乎和無花的臉貼在一起,隻有一線之隔。
但即便是這樣親密的距離,卻毫無旖旎之意。
隻有遍布周身的冰冷悚然之感。
就像周身正被一條豔麗卻兇殘的美人蛇緩緩纏繞着,不知下一瞬那蟒蛇是會猛然絞碎獵物的骨頭還是張開血盆大口吞噬。
在這樣近的距離下。
女人将無花的臉龐看的更為真切仔細,越看她眼神越恍惚,幾乎已到了癡迷的地步。
這是一張絕對完美,絕無瑕疵的臉龐。
不,不應當說完美,因為即便是完美也還是由人所制定的标準。
倘若說她是人間美色,他的美麗卻已絕非凡塵所有。
更超越了人對至美的想象的極限,令凡人隻能扼腕歎息自己過往的認知實在貧瘠無比,生在凡塵限制了對美的想象。
在極度貼近間。
女人輕輕呢喃的嗓音溫柔響起,“如果你也是個女人,我一定會毀了你這張臉。”
★
無花和司徒靜很快就從石室裡出來。
直到身後的門關上,司徒靜才後知後覺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她心有餘悸地輕輕扯住身前少年寬大的衣袖。
輕聲道,“我知道她是誰了。”
在來之前,司徒靜并不知無花要去哪裡。
她隻是憑借着他們的交易結果還沒令她滿意的條件求他帶她一起離開,哪怕他說他即将要去的是個很可怕的地方。
她仍然一腔孤勇地跟了過來。
而現在,司徒靜已明白了他們來到了哪裡,見到了誰。
沙漠裡最恐怖的女人,石觀音。
無花沒有回答,因為他已不必回答。
這世上除了石觀音又還有哪個女人能這樣美麗又這樣可怕?
昏暗的石道裡突然出現了一道白衣身影。
正從對面道路盡頭走過來。
這是個身着白衣白裙的少女。
她一路走過來幾乎沒有任何聲音,起碼司徒靜沒有察覺,還是見無花突然望過去才知道有人出現。
那少女緩步走過來。
她似乎很不着急,以至于走的速度很有些慢悠悠。
待她終于走地稍微近了些。
司徒靜才看到這少女原來還用白巾蒙着臉,隻露出的一雙宛如秋水般美麗的眼睛。
體态輕盈,風姿綽約。
即便看不見容貌,也可想見其絕對是個美人。
司徒靜記得他們從石室裡出來的時候,石觀音随口道了一句,“無容會來帶你們離開的。”
想必這就是那位無容姑娘了。
隻是,她不禁暗暗想道,這樣一位美麗的姑娘,名字為何要叫無容呢。
無容姑娘終于走到了他們面前。
她的态度很是冷漠,像是絕不想與他們牽扯上一絲一毫的幹系,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
隻想公事公辦地帶他們離開。
司徒靜的目光一時之間落在了别處,以至于沒有看到自無容姑娘出現後,身側的無花便靜靜凝視着她。
“無思,好久不見。”
無花輕輕啟唇,少年僧人向來如冰雪般清淺的嗓音此時絕沒有絲毫冷漠,近乎于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