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縱莊的宴會确實特别，江叙坐在林淨身邊，有些感慨，在他還是江書言的時候從來沒有來過泉縱莊，隻是有聽過一些傳聞而已，如今親自坐在這席間，才發覺這場宴會相當有趣。

它并不像尋常宴會那樣，是人來上菜，而是在諸位面前引出一條小溪，再将菜品放置于碟子之上，随着水流向下流去，若是對這道菜不感興趣，不拿就是了，若是喜歡，便可用内力将其引到自己面前。

江叙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視一圈，突然眯起眼睛，他好像看見了一個熟人。

不知道林淨有沒有看到他，這樣想着，江叙觑了一眼林淨，見他注意力似乎不在那邊，這才放心地朝對方使眼色。

但對方沒有給他一點回應，江叙頓時有些懷疑自己。

除了林淨之外，整個江湖中跟自己關系最好的人就是他了，雖然現在過了十年，他又稍作易容，但也不至于認不出來吧？

他本來還想着整個江湖之中怕是隻有他還認得自己，卻沒有想到現在連他都認不出來了嗎？

江叙不由得有些洩氣，他的這點小情緒被林淨察覺，于是林淨也順着他的目光朝那邊看去。

林淨微微皺眉，這人……

那是江叙的摯友，名叫裴懷玉，以追風槍聞名于江湖，然而江叙喜歡的是他的性子，照理說他不應該認不出江叙才對，即使容貌有變，但内力是做不得假的。

不過他向來不喜歡江叙的這個朋友，認不出來就認不出來吧，惹了江叙生氣的話，他又能從中作梗了。

江叙鼓了鼓腮幫子，或許是因為人太多了，他待會兒要親自找他說個明白。

——當然，他會記得躲着點林淨。

觥籌交錯間衆人似乎都有些醉了，有好些人離席，江叙猜想他們應該是去吹吹冷風醒醒酒，他若是醉了也會這樣做。

隻不過今天的酒似乎沒有那麼烈，又或許是他的酒量變好了，江叙想，到現在他還沒有一點醉意，頂多臉有點紅，但他喝酒确實容易上臉，他也沒想太多。

“不好了！不好了！”一位侍衛高聲喊着，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江叙連忙放下筷子，目光投向跑進來的侍衛，他的鞋上有一些血迹，不知道是從何處沾上的。

他心道不妙，轉頭看向主座上的人。

泉縱莊莊主的臉色瞬間變得不是很好看，衆目睽睽之下，即使有事，他又怎麼能當衆說出呢？這樣怕是不好收場……

但眼下衆賓客已經知曉，他也隻能順着往下問道：“何事？不必慌張，慢慢說。”

侍衛咽了下口水，此刻他才反應過來大半的賓客都在此處，頓時更加緊張，磕磕巴巴道：“有人……有人……死——”

“死”字的音還沒有完全發出來，泉縱莊莊主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們這麼多人都在這！”

那侍衛被吓了一跳，顫抖着聲音脫口而出：“有人死了！還死了好多個！”

聽完侍衛的話，賓客們議論紛紛，江叙卻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泉縱莊莊主聽完臉色一變，當機立斷道：“即刻封鎖泉縱莊，不許任何人離開，在座的各位還請随我一同前往，也算做個見證。”

大部分人都認可了這個安排，少部分人表示自己不想看這些，主動要求留在殿内，莊主也一并應允了，隻要人沒有離開泉縱莊便可。

江叙和林淨對視一眼，選擇跟上他們看看情況。

侍衛将人一路領到莊外，隻見拐角處散落着幾具身體，互相交疊着，鮮血四溢。

江叙并不認識這些人，但他們從表面上看似乎并沒有傷口，隻是臉上都被人用刀刻出血淚的痕迹，乍一看像是他們在哭。

林淨一副嫌惡的樣子，擡手捂了捂鼻子，江叙還未來得及發表什麼言論，便看到地上跪着一個少年，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江白！

江叙眉頭緊鎖，上前半步道：“這人是？”

一名侍衛長模樣的人上前一步，道：“我等方才發現此處有幾具屍體，此人便站在人堆中，小的猜想此人或許是兇手，于是将其扣下，讓手下去報信。”

“師兄！”另有一名少年似乎是認出了死者身份，失聲喊道。

臉上的傷口并不影響他們認出死者身份，陸陸續續有人想要上前痛哭一番。

江叙的注意力全放在江白身上，他沒有想到江白也會跑出來，而且知道他們來了這裡，但眼下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了。

江白現在被當成兇手，他得救他。

江白被人扣着跪在地上，聽到江叙的聲音猛然擡頭，一句“舅舅”都快要脫口而出了，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能說話，更不能和江叙扯上關系，于是他的話音收了回去，但眼神裡的希望絲毫不減。

他知道江叙一定會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