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現在的情況，兩個人還是不要見面為好。

不，他們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見了。

元嫦曦的态度不好，裴父也拿她沒辦法，這裡是百花宴，元嫦曦是百花樓樓主，他想要見裴惜玉必須通過眼前這個人，他向來看不起的女人。

人群中不斷傳來議論聲，大多是厭惡他的，他幾乎沒有聽到有人贊同他的做法。

裴父衣袍下的拳頭握緊又松開，他現在不能直接和元嫦曦起沖突，等裴惜玉那個死丫頭出來，看他不打死她。

“我隻是想見小女一面，還望元樓主通融。”

元嫦曦皺眉，這是見來硬的不行就示弱嗎？她隻覺得惡心。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你們裴家還有一個女兒，不是隻一個兒子裴懷玉嗎？”元嫦曦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而且他還怪不了别人，畢竟在裴惜玉說出真相之前，世人就隻知道追風槍裴懷玉，沒有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妹妹裴惜玉。

裴父沒想到元嫦曦是這樣牙尖嘴利，被嗆得半天沒說話。

有人在人群中偷偷笑起來，裴父無比難堪，他覺得自己此刻如同被架在炭火上炙烤，但他絕對不能容忍背叛，他今天是一定要把裴惜玉帶走的。

“這個死丫頭，我當年就應該直接把她淹死！供她吃供她穿，甚至連家傳的武學都交給她了，她竟然敢背叛裴家？！”裴父的情緒随着衆人的悄聲議論越來越憤怒，竟然當衆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江叙心一抽，“供他吃供他穿”……這些話父親當年也曾經對他說過，他好像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和裴惜玉一見如故了。

但此刻他更多的是慶幸，還好裴惜玉不在，不然她聽到這些話該多傷心。

——盡管她或許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但傷人的利刃又不是隻有第一次割在身上才會痛。

可惜他的慶幸落空了，裴惜玉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院子内，沉靜地看着他們。

那是江叙從來沒有見過的裴惜玉，她總是笑着鬧着，仿佛不會難過一般，然而他們都知道，她的心是會痛的。

她是一個人。

即使他們再不想承認，但裴惜玉和她父親之間的血緣關系是沒有辦法否認的。

明明隔着人群，裴父卻一眼看到了突然出現的裴惜玉。

但此刻，連他也覺得這個女兒陌生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裴惜玉這副模樣。

他承認，自己完全不關心她，這三十年年來，他隻關注自己的兒子，頂多在兩人一同練武時順道檢查一番。

但也不能說是一無所知，至少他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即使他刻意忽略，他也總是會看到這個女兒。

他記憶中的裴惜玉似乎還是一個小姑娘，總是跟在自己的哥哥身後嚷嚷着想要學武，想要離開裴家。

但她好像還是愛笑的，當然，隻有在面對她的哥哥和她的母親的時候，裴惜玉對于自己這個父親，好像更多的是畏懼。

但現在，她的眼睛裡除了冷漠之外，再也沒有别的情緒。

就好像他們是陌生人。

此前他準備好的那些破口大罵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好像才是這裡的異類，在場沒有一個人認同他的看法，無論他們的身份、性别。

裴惜玉向她的父親走來，周圍的人自動地為她讓開一條路，她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這個她恨了十年的人面前，心裡卻好像沒有什麼太大的波瀾了。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有的話，就在今日一并說完吧，我想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裴惜玉淡淡道。

聽完裴惜玉的話，裴父的腦子裡唯一的想法就是：這丫頭在說什麼？她難道是要和自己斷絕關系嗎？她怎麼敢？

“死丫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裴父的脖頸上青筋暴起，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看來你不但為人迂腐，腦子還有點問題。我想我這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了。”裴惜玉緊緊盯着裴父，一字一句道：“我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

“你！你……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裴惜玉滿足了他的要求，就這樣淡淡的又重複了一遍。

“你沒有想過你的母親、你的兄長嗎？！”裴父氣不打一出來，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你身上的毒，還有你學的東西都是我裴家的！”

“我隻是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而已，又不代表我要抛棄自己的母親和兄長。”面對歇斯底裡的父親，裴惜玉沒有多餘的反應，隻是平靜地陳述着自己的想法。

“你！”裴父氣結，“但你學的追風槍是我們裴家的家傳絕學，你若是不認我這個父親，就廢掉自己的武功！”

此言一出，衆人屏息凝神，目光全都集中在裴惜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