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有一條沉澱着四百年曆史的古街,二坊二街,弄堂相連,古時以燈彩出名。
進入南觀廂的石闆路上方張燈結彩,橘紅色燈籠裝點中秋夜色。
老街旁邊是一條涓涓長河,對岸的風光與彼岸如同複制粘貼,圓月下繁華一片。
從小北港到南觀廂路程挺遠,兩人踩着自行車過來,到達古街已經接近九點半。
商販吆喝聲響亮:“糖葫蘆,十塊錢一串,十八塊錢兩串!”
“臭豆腐臭豆腐,比糖葫蘆便宜兩塊錢,還是大份哦!”
今年的中秋和國慶小長假撞到了一起,南觀廂遊客翻倍,人群擁擠,溫聽跟在張洲後面。
雖然已經握手言和,但他們這一路都沒有什麼交流,好似自己給自己制定了遊戲規則,誰先說話誰就輸了。
“你還氣?”
張洲也沒想到她這麼能忍。
“還行。”
在人來人往的人群裡,溫聽的回答很輕。
一棵枯樹下,張洲停下來。
葉子早就落下,但人們在枝幹上懸了各式各樣的小燈籠上去,一樹光亮照在兩人身上。
他背後燈火闌珊,輝煌的光勾勒出他的身形,深紅色的外套拉鍊拉開,露出裡頭的黑色短袖。
張洲垂首看着她,光亮掩映着他的五官,濃密的睫毛在臉上落下陰影,眼睛深邃。
“我問最後一遍。”
“為什麼這麼生氣?”
他雙手抱胸,棒球外套的袖子堆在手肘,左邊手腕上的牙印已經看不出來,連求和也揚着下巴。
溫聽攤牌,學着他前幾日冷冰冰的語氣。
“少管我的事。”
“我不需要你可憐。”
“你逞什麼能。”
“你屬狗的。”
張洲:“……”
半晌,他盯着溫聽,勾唇笑起來,眸子裡倒映着老街星星點點的溫柔光亮,短發被風吹起,露出小片額頭。
“這麼多。”
溫聽直勾勾看着他的臉,點頭,“我們是朋友,你不該這麼對我說話。”
張洲真是沒了脾氣,“行,我道歉。”
他還沒完,跟橡皮糖似得粘到她身邊,腳步懶散地跟着,說話拿腔帶調,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
“那請溫同學以後。”
“多關照我?”
溫聽:“……”
她轉過頭,餘光掃過他肆意随性的笑容,在喧嘩不堪的人群中,她居然聽到三下自己的心跳聲。
“走了。”
四個人約好在石拱橋上碰頭,魏書桃和皮蛋早就到了,一人提着一個白色兔子燈,趴在橋上看河中央的巨型花燈。
由各種顔色的牡丹組成,周邊墜有小巧的蝴蝶蜜蜂,栩栩如生。
見兩人一前一後過來,皮蛋笑嘻嘻說:“和好了吧?”
溫聽點頭。
皮蛋拍了拍胸膛,和魏書桃說,“我辦事,你放心!”
魏書桃拉住溫聽的手,“那邊猜燈謎可以領獎品,這個花燈就是,你要不要,我們去整一個?”
“好。”
男生跟在兩人後頭,皮蛋不停報着這邊的美食:“臭豆腐、桂花糕、糯米糍、冰激淩月餅……這些都好吃!”
趁着溫聽猜燈謎,皮蛋到旁邊買了一堆吃的過來,大氣地分給夥伴們,“快嘗嘗快嘗嘗,我推薦的東西可都是精品。”
中秋節這些小吃漲價一倍不止,魏書桃邊吃邊訓,“你瘋了皮蛋!這些東西貴得要死,你是大冤種!”
“我請客!我這兩天賺了好多錢呢!”
溫聽一連猜出好幾個燈謎,攤主将最精緻的荷花燈遞給她。
她挺有良心,看向剛和好的鄰居,“你要嗎?”
鄰居插着兜,微張薄唇,“不要。”
皮蛋搶着上前,“要的要的!”
跟溫聽說完,他又跟張洲說:“洲哥你剛和好,能不能好好說話。”
張洲:“……”
溫聽走過去找新的燈謎,“十五的月亮,成語是正大光明。”
“舉頭望明月,四字常用語臉上有光。”
“中秋菊開,成語花好月圓。”
老闆也挺爽快,遞出最後一盞燈,“小姑娘拿好嘞。”
溫聽指了指身側的張洲,“給他。”
後者接過,四人搞批發似的一人拿了一個花燈離開。
突然,南觀廂的入口處爆發出一聲驚叫,“那裡燒起來了!”
今夜風不小,河中央的花燈不知何時正燃起熊熊火焰,火焰被風吹得偏向河中其他花燈,還殃及了河邊的枯樹。
許多遊客急匆匆走向出口,将本就狹窄的通道堵得水洩不通。
安保人員速度很快,指揮着一批又一批的遊客有序撤離,滅火器在兩岸不斷往河中央噴灑幹粉。
溫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看到皮蛋急匆匆跑到自己面前。
火光照耀下,他稍寬的體型靈敏地穿過人群。
皮蛋将手裡的糯米糍塞進嘴裡,也不管手上幹不幹淨,一手拉張洲一手拽溫聽,低頭拱着魏書桃往前走。
“我服了皮蛋,我自己會走路!”
皮蛋不聽,還在用頭推搡魏書桃的後背,嘴裡嚷:“沒事的沒事的,我帶你們走!”
同時,消防車的聲音響起,消防人員進入古街。
群衆尚未撤出南觀廂,火勢就被完全撲滅,河中的花燈燒去一半,殘骸随着水流往下飄,好在無人傷亡。
“噢喲,中秋紅紅火火嘞!”
“是嘞,今天晚上齊活了,明天就能發财!”
遊客笑着繼續往老街裡面走,好像剛才的小插曲并沒有出現過,小吃的味道随風飄蕩。
皮蛋也不急了,撒開所有夥伴,去旁邊買炸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