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默路過廚房，端着杯子去客廳的飲水機前接了水，在心裡醞釀了幾遍，隔着半個客廳，對着廚房裡的那人問：“遲先生，這麼晚還沒睡？”

“嗯，還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遲昱握着手機，屏幕上是空白記事本，看起來忙着在打字回信息，實際上記事本裡都是無意義的字母。

說罷，遲昱又擡起頭，看向站在暗處的黎默，問：“是我講電話的聲音太大，吵到你了嗎？”

黎默連忙搖頭，“沒有。一點也沒有。”

倒不如說正好相反，遲先生安靜得黎默還以為他已經休息了。

遲昱點了點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說：“對了，明天我要早起去公司，做早餐的時候可能會吵醒你。”

黎默端着杯子，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走進光裡，與他隔着一張吧台，望向他，說：“沒關系，我睡得很死，不會吵到我。”

倒不如說有點動靜反而會更加讓他安心。

遲昱的目光凝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他穿了一件起球的長袖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領口都變形了，露出明顯的鎖骨，握着杯子的手瘦得讓人心疼，被劉海遮蓋住的眼眸看不清神色，隻露出小巧的下巴，剛喝過水的嘴唇格外紅潤，張張合合，語氣迫切地向他表達自己的友善，純良得像無害的小動物。

遲昱看着他睡得翹起來的頭發，曲起手指，低頭喝咖啡。

“遲先生，我先回去休息了。”黎默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

遲昱放下咖啡，彎着眼睛對他說：“好的，小黎晚安。”

對上那雙溫柔的眼眸，黎默下意識攥緊了杯子的把手，指背觸碰到溫熱的杯壁，好像被燙了一下。

其實他沒有和别人說晚安的習慣，但遲先生的語氣很親切，像和煦的春風，黎默也忍不住想回應點什麼，但是他嘴笨，隻能學着遲先生的樣子，也回一句晚安。

“……晚安，遲先生。”

說罷，黎默像躲着什麼，快步走進了房間。

遲昱看着他的背影，眼眸盛滿笑意。

和玩家互道晚安了，真好。

清晨的日光從未拉緊的窗簾照進室内，床上的青年翻了個身，前額的碎發垂落，光落在他的眼皮上，他很輕地皺了皺眉，從夢裡醒來。

黎默睜開眼時，還有一瞬間的失焦，日光未經允許闖入他的眼眸，他用手背遮擋住眼睛，平躺在床上，緩了緩神，還以為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自己曾經的家裡。

每次想要賴床，媽媽就會把燈光打開，調到夜燈模式，催他趕緊起床。

後來，父母出事後，他家住進了“照顧他”的親戚，就再也不會有人擔心他上學遲到，不會叫他起床吃飯，不會有人管他了。

黎默起了床，拉開窗簾，溫暖的陽光熨過他的手背，剛才那點難過的心情被陽光驅走。

是嶄新的一天。

黎默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吃個早餐再去送外賣，走出房門的時候，對面的房門緊閉，他想遲先生應該已經出門去上班了。

路過廚房，黎默下意識瞄了一眼昨晚遲昱站的地方，看見一份用保鮮膜封起來的早餐。

遲先生是做完早餐沒來得及吃就出門了嗎？還是忘記放進冰箱了？黎默正猶豫着要不要去幫遲先生把早餐放回冰箱裡，一擡頭就看見大門的門背上貼着一張便利貼。

昨晚還沒有的，顯然是留給自己的。

【多做了一份早餐，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先拿去微波爐熱一熱再吃。——遲昱】

黎默取下便利貼，心情就像剛才被陽光暖到一樣，變得輕快起來。

他折返回去，并沒有像便利貼上寫的那樣，用微波爐熱完再吃，而是直接掀開保鮮膜就吃了起來。

雖然有點冷了，但風味還在。

用黃油煎過的面包帶了一點奶香，表面焦香酥脆，搭配培根和煎蛋，一點也不比外面賣的早餐差。

黎默一邊吃早餐，一邊捏着那張便利貼，重複看了好幾遍。

遲先生的字真好看，蒼勁有力，筆鋒銳利，和他本人給黎默的親切感完全不同。

很難想象溫柔的遲先生鋒芒畢露的樣子，他會有生氣的時候嗎？黎默忍不住好奇。

吃過早餐之後，黎默把餐具洗了，擦幹水漬放回餐具架裡。

路過那張被他随手貼在桌面的便利貼，黎默本該把它丢進垃圾桶裡，看着最後落款的“遲昱”兩個字，又頓住了動作。

黎默将它折疊起來，放進了手機殼裡。

像護身符一樣，随身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