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昱很快就松開了黎默,但黎默的心跳卻久久難以平複。
明明以前也會這樣和同學打鬧,可是黎默總覺得……遲先生和他的同學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黎默又無法形容。
“附近有家餐廳的飯後甜點挺好吃的,要去嘗嘗嗎?”遲昱主動提出一起出去外面吃。
黎默原以為他們會回家吃,但是想到遲昱坐了這麼久飛機,估計也累了,出去吃就出去吃吧。
“好。”黎默答應了之後,看見遲昱在打車軟件上定位,是附近的商業中心。
先前黎默在這邊送過外賣,随便一家餐廳人均都要三位數起步,配送費也高,就是離他的住處有點遠。
“貴嗎?”黎默有點擔心自己吃不起。
遲昱伸手揉了揉黎默的腦袋,說:“為了感謝小黎今天來給我接機,這頓我請客。”
有人請客當然很好,但黎默卻忍不住皺起眉頭,蜷縮起來的手指觸碰到衛衣的衣袖,又摸到了衣袖凸起的小毛球。
黎默把袖子挽了上去,翻折過來,正好可以遮掩住起球的地方。
遲昱見他動作,問:“很熱嗎?”
“嗯,有點。”黎默錯開了遲昱看過來的視線,替遲昱拉着行李箱,往機場的出口方向走。
遲昱看着黎默的背影,若有所思。
工作日的商業中心,人不多,這間餐廳放眼望去也就三兩桌客人,服務員比客人還要多。
黎默原本以為遲昱會帶他去吃高級西餐廳,就像電影演的那樣,坐在頂樓俯瞰城市,桌上擺放着四位數一道的、他看不懂的“高級料理”。
不知道為什麼,遲昱給黎默的形象看起來就是這種應該出現在電影裡的,和自己完全是兩個世界的虛幻形象。
“這邊可以掃碼點餐。”服務員上來給他們倒了兩杯檸檬水,就離開了。
黎默劃拉手機屏幕上的菜單,搖擺的心髒終于落地,還好還好,是他可以接受的價位,即便是AA制,憑他一萬塊錢的存款,他也是付得起的。
“怎麼?怕我把你帶去賣掉嗎?”遲昱坐在黎默對面,單手撐着腦袋,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早已經看透了黎默的忐忑。
黎默一開始覺得遲先生是個溫柔的好人,就像溫暖的白開水一樣,雖然沒什麼味道,但卻是最健康也最需要的。
認識久了之後,黎默就發現遲昱其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溫和,總是看穿了什麼,卻不說破,釋放一些似有若無的信号,等待别人自己上鈎。
“……遲先生别開我玩笑了。”黎默曲了曲手指,垂眸看向桌上擺放的小花瓶,裡面插着一朵潔白的馬蹄蓮。
餐廳裡,餐桌與餐桌之間有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兩桌客人的正常交談并不會打擾到另外一桌客人,也能夠方便服務員上菜。
身着正裝的樂師在彈奏優雅的鋼琴曲,音量不大,恰好能作為談話的背景音,再加上頭頂柔和的燈光,整個餐廳的氛圍格外浪漫。
遲昱低聲笑,說:“沒開玩笑,你剛才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很擔心。”
黎默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遲昱。
自己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
黎默又有點懊惱:“我就是怕……”
他該怎麼說呢?怕他們來的餐廳太貴,遲昱付得起,但他黎默還不起。可是遲昱說他請客,如果他斤斤計較着說要還他什麼的,遲昱會不會覺得他太客氣,顯得他們關系生疏?
遲昱并不着急,等待着他的下文,但是面前的人像是啞火了,嘴唇翕動,卻沒有聲音。
哎,小傻瓜。
“小黎,如果一個人說他請客,意思就是無論你點什麼,他都付得起,你不用替他擔心錢的問題,那是他該考慮的事情。”遲昱盯着黎默,觀察他的表情。
黎默的眉頭卻沒有松開,小聲說:“可是……我如果點了很貴的東西,會不會有點不知分寸?”
雖然說是請客,但也沒有一個範圍,他怎麼知道自己點的餐,對于對方來說會不會是負擔呢?
黎默很怕麻煩到别人,也很怕自己成為誰的負擔。
尤其,對面的人是遲昱。
遲昱看向黎默的眼神變得無比柔軟,他知道黎默就是這樣處處為他人着想的人,所以才會顧慮那麼多。
黎默做不到落落大方,也沒有辦法不去斤斤計較,因為他懂得捉襟見肘的窘迫,知道什麼是貧窮,他怕遲昱請他吃飯,會給遲昱帶來金錢上的負擔。
遲昱懂他的善良。
“抱歉,明明遲先生說請客了,我還說這些,太掃興了。”黎默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但整個人的身體還是緊繃的,看起來特别不自在。
遲昱搖頭,說:“不掃興。我反而很高興你會告訴我這些。你會這麼問,就說明你對分寸感看得很重,今天我又了解你一些。”
黎默聽出遲昱話語間的笑意,擡眸望向遲昱,眨了眨眼睛,那點不自在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的隐晦心思。
了解他?
遲先生會想要了解他嗎?為什麼呢?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幫你點餐吧?你不吃蔥姜蒜,也不吃辣,除了這些呢?”遲昱問。
“沒有了。”黎默沒有來過這家餐廳,遲昱能幫他點餐自然最好,隻是沒想到他把自己的喜好記得這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