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昱點完餐,黎默又問起遲昱左臉的傷。
“啊……這個。”遲昱摸了摸臉上結痂的血痕,語氣平靜,“昨天坐朋友的車回住所,不小心撞到了我弟的車。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我媽以為我把我弟的腿撞斷了,然後就這樣了。”
雖然他三言兩語就說完了,但黎默卻能夠想象他們在醫院争執的場景,遲先生的母親完全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偏心。
“疼嗎?”黎默問。
遲昱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他是真心實意地在擔心自己,眼裡的心疼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所以遲昱猶豫了。
遲昱移開視線,嘴角輕笑,說:“不怎麼疼。況且,我已經習慣了。”
怎麼可能不疼呢?明明他也車禍了,遲先生的母親卻問都沒問,就這樣責怪遲先生。
黎默的眉頭越皺越深,遲先生好可憐。
服務員端上餐點。
遲昱擡眸就見黎默一臉同情地望着自己,小臉都皺到一起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感覺自己成了全世界最可憐的人。
他實在沒忍住,笑了起來。
黎默怔了一下,表情困惑。
“小黎,謝謝你這麼擔心我。”遲昱欣慰地笑了笑,将掌心貼在心口處,“我覺得好受了很多。”
他垂下眼眸,頭頂的暖光落下,像是給他打了一道神聖的柔光濾鏡,發梢染上淡淡的金色,嘴角微微上揚。
所有沉重的情緒到了遲昱這裡,好像都會變得無比輕盈,被他穩穩地接住,然後化成滿腔柔情的溫水。
黎默聽到一滴水珠滴落在心湖的聲響,他的世界很小,也很安靜,稍微一點動靜,便能讓他的世界沸騰,聲響在心壁回蕩,湖面蕩開一圈圈漣漪。
但黎默卻沒有覺得不适,反而享受這些變化,感覺自己的世界活了過來,不再是一潭死水。
“好吃嗎?”遲昱問。
黎默用力地點點頭:“好吃。”
飯後甜點是一道外皮酥脆的檸檬撻,内餡甜而不膩,清新的檸檬味在口中綻開,口感滑嫩,有點像布丁。
和遲昱說的一樣,這家餐廳的飯後甜點很好吃,黎默翻開菜單,打算以後有機會再來嘗嘗其他甜點。
“可以打包一份帶回去,今晚再吃。”遲昱說。
黎默搖了搖頭:“下次再來吧。”
他怎麼好意思又讓遲昱請客,又打包新的餐點帶走?
“自己一個人來?”遲昱拿着賬單去前台結賬,随口一問。
黎默一手替遲昱拉行李箱,一手拿着長柄傘,說:“……和朋友。”
他搜索腦海裡能夠和他一起出來吃飯的朋友,以前和他玩得好的同學現在都去其他城市上大學了,不在S市,說是和朋友來,但大概最後還是一個人來。
遲昱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很輕地笑了笑,看似不經意地說:“啊,我以為小黎會約我。”
黎默呼吸停頓,拉着遲昱的行李箱,在原地站定,望着他,心跳開始沉重地跳動。
前台旁邊的噴泉恰好在這個時候升空,潺潺水流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下,水池波光粼粼。
遲昱回過頭,瞥了黎默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去前台結賬。
明知道黎默有多單純,卻又忍不住一次次試探,遲昱也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把心機用在小朋友的身上,實在不該。
遲昱結完賬,轉身去找黎默,卻見他已經等在了餐廳門口,腳邊放着自己的行李箱,有種打包好行李,說走就走的架勢。
遲昱走到門口,拉住行李箱的拉杆,問黎默:“要逛一會兒商場,還是直接回去?”
黎默攥着手裡的長柄傘,擡眼與遲昱對視,他聽見自己的心髒怦怦直跳。
鼓起勇氣,他可以的。
“遲先生,我們下次再一起來這裡,可以嗎?”黎默伸手拉住了遲昱的衣袖,語氣堅定,“我請客。”
青澀的臉龐,橫沖直撞的勇氣,眼神倔強不肯服輸,有種賭上一切都要讓他答應下來的陣勢。
遲昱非常清楚黎默的這句“我請客”分量有多重。
是一旦說出口,你就算想把這家餐廳買下來,黎默也會說他想辦法多賺錢,一定給你達成的程度。
某種程度上,這句話比告白還要深情。
黎默有多好,遲昱全都知道。
“好。”遲昱克制着不去拉他的手,隻是在黎默移開視線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