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昱不是要試探他的溫度嗎?那就用他自己的腦袋試探好了!哼。
黎默“撞”完遲昱的腦袋之後,先把自己給撞暈了,不過也有可能是他本來就很暈,整個人原先挂在遲昱的身上,現在無力支撐,差點滑到地上,好在被遲昱一把撈了起來。
“……敗給你了。”遲昱将人打橫抱起,剛到家又立刻開車去醫院。
當黎默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看着頭頂的陌生天花闆,和自己想象中的醫院天花闆不同,它正常得像是五星級酒店,除了這張病床和醫院制式一樣,旁邊還有各種醫療器械之外,所有家具陳設都超出了黎默認知中的醫院病房。
自己這是來到哪裡了?
黎默動了動身體,發出的動靜驚動了坐在窗邊沙發上閉目養神的人。
遲昱睜開眼睛,瞧見黎默醒了,起身去給他倒水。
黎默的視線跟随着遲昱的身影,眨眼都變得緩慢,但比起先前動不動就感到頭暈的狀态好太多了。
遲昱是剛回來,就帶他到醫院了,坐飛機會很累吧?
“喝點水。”遲昱遞給他一個裝了溫水的紙杯。
黎默半撐着身子坐起,正要用正在挂水的手去接紙杯,他一動這隻手,手背連接的針管就開始晃動,吊瓶也跟着晃。
遲昱擡手穩住晃動的吊瓶,示意黎默别動了,将紙杯遞到了黎默的唇邊:“就這樣喝吧。”
這……算不算是在喂他喝水?黎默低下腦袋,張開唇,紙杯被人輕輕擡起,溫水緩慢地流入他的口中。
兩人都不太熟練,一個是照顧别人不熟練,一個是被人照顧不熟練,杯中的水順着黎默的下巴滴了下來,将床單暈出深色的水迹。
黎默腦袋微微後仰,離開了紙杯,正要擡手用手背擦掉唇邊的水,又被遲昱捏住了下巴。
遲昱把紙杯放在床頭櫃上,抽了一張紙巾,輕輕揩掉黎默唇邊的水,順勢擦掉滴落下來的水珠,仔仔細細地端詳他,檢查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在他做這些的時候,黎默一瞬不瞬地盯着遲昱的眼睛,後者專注于照顧黎默,為他擦水,神色很溫柔,一點也不嫌棄他的麻煩,他的笨拙。
或許是擔心燈光太亮,黎默睡覺不舒服,遲昱把小客廳的燈都關了,隻開了一盞靠窗的落地燈,昏暗的燈光模糊了這片夜色,一切變得模糊、暧昧,界限不明。
遲昱對他的照顧和關心,是否已經超出了普通室友的界限?
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隻要黎默再靠近一點點,就能蹭到遲昱的鼻尖,黎默甚至能夠清晰看見倒映在遲昱眼裡的自己。
遲昱給黎默的唇邊擦完水,松開他的下巴,将手裡濕潤的紙巾丢進垃圾桶,一系列動作做得無比自然。
黎默在他離開的時候,心跳空了一拍,不想遲昱就這樣離開的。
每一次都是這樣。遲昱的靠近和離開,全都不受黎默的掌控。
從天而降的遲昱,會不會有一天也突然消失?
黎默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掌控欲,很想握住遲昱一次。
他伸出手,勾住了遲昱的手指。
遲昱擡眸望進黎默的眼睛,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躺在病床上的黎默脫下了平日裡“堅強”的铠甲,變得脆弱、柔軟,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他。
“怎麼了?還要喝水嗎?”遲昱放低了聲音,像哄小朋友一樣哄着黎默。
黎默聽出遲昱語氣裡哄人的意味。
有時候遲昱把他當小孩,告訴他可以任性,于是黎默卸下防備,選擇信任他,那很好。
但黎默不喜歡總是被遲昱當小孩,因為這樣一來,他即便說出自己的喜歡,對方也不會正視他的情感,說不定還會把他當作不懂事的玩笑話。
黎默讨厭這種感覺,莫名紅了眼眶。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想哭,是因為遲昱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因為覺得遲昱不會回應他的喜歡,又或是害怕遲昱離開……種種情緒交疊,又被虛弱的身體拖累,黎默吞咽口水的時候,嗓子像是被刀割一樣疼痛,更難受了。
或許小美人魚上岸的時候,每一次想要開口,都是這樣的感覺。
難以言明的情感堵在喉嚨,最喜歡的人就在面前,渴望對方知道,害怕對方知道。
“不……不要把我當作小朋友。我不喜歡。”千言萬語,黎默隻敢說出自己的不喜歡。
遲昱愣在原地,愕然地看着黎默。
這是黎默第一次這樣強硬地說他不喜歡,就像一支利箭刺進遲昱的心髒,箭頭插進血肉,帶來劇烈的疼痛。
遲昱的腦海不受控制地閃過盛長歡告誡他的話。
原來被黎默不喜歡,會讓他這樣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