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什麼書?”
我從門後的書架上取下一本封面通紅詭異的書,上面印着《閨中女》三個黑油墨大字。
翻開書的第一面,是用紅墨水寫的瘦金體字:
可憐閨中女,盼得新郎歸,
哭哭啼啼語,倒把焚情灰。
“這是……什麼意思?”莎莎往後翻了翻,都是空白的。
我巴着眼睛望着喬老師,希望他能下達點指示。但他隻是靠在椅子上,歎氣:“我想回去睡覺了。”
“不你不想,”季少伸出一根手指,“前方即刻呼叫小羊同學。”
“那還是算了。”
“等下,我有個不确定的猜想。”
喬老師朝季少一擡下巴,示意他繼續往下說——不得不說,他們倆擡下巴的神态都有一種相似感。
季少撩起衣袖,道:“‘閨中女盼新郎’,從一開始就很奇怪。出嫁的明明是閨中女,應該是京城的新郎盼她來才對。所以我想,會不會這閨中女就是那女鬼,而新郎,才是這閨中女。”
“你的意思是,我手上這瓶紅藥水,是女鬼的眼淚,血水?”
“不錯。哭哭啼啼語,倒把焚情灰……殊殊子,你們這裡有什麼燒過的信紙嗎?”
“有。笑笑,”喬老師朝我招手,“灰燼在你那兒。”
我把裝在小袋子裡的灰燼倒出來,裡面還掉出了幾張殘破的紙,是沒燒完的信。
紙上有字,每一張上面都是“倒”。
倒把焚情灰,倒,倒,倒……
季少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他把莎莎給的那張字條按照剛才的順序倒着輸了一遍。
“密碼正确。”
“鎖開了,”季少打開“咔咔”兩聲把木箱子打開,“箱子有點大,我先看看。”
房間裡的等應該是被人設計過的,時間越長,光線越暗,本來季少在門外開燈後這屋子如白晝般光亮,現在又慢慢黯淡下去,房間又成了昏暗的黑屋。
不太像正常人的房間。
不僅如此,這間屋子本就是以各種中式的恐怖加古婚元素構成,平添了幾分詭谲,有凝固的血液和貼着“福”的窗戶,紅豔的婚帳紗和……
季少的表情似乎不太對。
箱子開的角度不大,剛好隻有他能看清箱子裡的東西。
“季少?”我小聲喊他。
“……嗯。”
“箱子裡有什麼嗎?”
“一個……一個美麗的女子,很美。”他合上了箱子,移到我面前讓我打開看。
“當然美了,不然能看那麼久。”
喬老師的語氣讓我感覺像是在嗯……陰陽怪氣。
季少聽他這麼講,便撐着桌沿,眼含笑意看着喬老師。
到後來,我都忘不了那個箱子裡的姑娘……的頭。
一張慘白毫無生氣的臉,卻還是嘴角上揚挂笑,細長下垂的眼睛連起來足有四寸之長——是的,那細而長的眼睛幾乎有她的臉長。
也難怪季少會看着那個箱子那麼久。
遊戲後來的發展我便不細講了,最後結果是夏予揚夏老師是killer,而他代表的是“新郎”,喬老師是那個“新娘”,我是“女鬼”,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遊戲最初的時候我可以活動自由,但喬老師卻從頭到腳都被束縛了。
遊戲結束後,季少還感歎:“哎呀,怎麼不選我做killer啊。”
恪制哥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搭在柏隊肩上,呵呵兩聲,道:“老季心裡那算盤打得我這兒都聽到了。”
就算是再喜歡喬老師,我也應該意識到些什麼了。
團建最後一項原計劃是大家一起去吃大餐。但是本來大家玩完遊戲後就吃了很多零嘴,現在也沒什麼心情再吃了。所以最後花哥和孟姐決定去季少推薦的燒烤店“天道”。
一路抵達天道,燒烤店的老闆認識季少,就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包間和餐飲。當我們進去的時候,肉都半熟了。
季少到了熟悉的領域,像個東道主招待大家,讓我們随便吃玩。
燒烤店老闆叫李伯,他也認識喬老師。一進門就拍着喬老師的肩,說小帥哥你又來了。
喬老師迎上其他幾個成員想要“刀人”的眼神,尴尬的笑了兩聲。
團建很快樂,我們都很興奮,但面對杯盤狼藉的包間,大家仍然意猶未盡。
向甯老師提議以真心話大冒險結束今天的團建,得到了夏老師的第一個支持。季少和恪制哥一起附和,其他人也沒幾個反對的。
啤酒瓶咕噜咕噜轉幾圈,在場的幾乎都被點到了。
季少就着白米飯吃下三勺朝天椒辣醬,現在已經在天台吹風解辣半個小時沒回來。
子堯哥不願意發自拍到微博,一口氣飲下三瓶白酒,被林哥扶到沙發上躺着休息了。
向安老師一邊用藍牙音箱放《該隐》,一邊揮着用來下鍋的生白菜扭秧歌……醉了醉了,肯定醉了,我的安安老師肯定不會自願幹這種事。
揚揚以楊貴妃的身份作向安老師的舞伴……算了。
最後一個是恪制哥,他噔噔噔跑下樓——我覺得他是真的醉了。他跑出燒烤店,沿着燒烤店的那條長街跑了三分鐘,隻要出現人就會掏出手機,問他們“你知道MANTA嗎?看你這樣你肯定不知道,你快關注微博MANTA的官方,他們馬上就要周年慶了!快啊關注啊!”
有時候路人沒反應過來,恪制哥還會急得用手機反複演示,差點就給他急出淚珠兒了。
柏隊實在看不下去了,本來還在窗邊看笑話,現在已經一臉生無可戀和莎莎一同下樓抓人了。
十一個人好不容易湊齊——忘說了,花哥和孟姐提前回公司了,否則真心話大冒險我們一個都玩不了。
再說回來,十一個人好不容易湊齊,清醒的已經不剩幾個了。
林哥,莎莎和我,我們三人忙得團團轉,安撫這個又安撫那個,累得不行,偶爾向甯老師還會搗亂,逗逗向安老師又打趣兒揚揚,三個忙内時不時又抓一起。喬老師不幫忙也不搗亂,趴在桌上乖乖睡覺。
“再抽最後一個吧,玩完我們就回家。”林哥說。他一下令,我們幾個清醒的都點頭同意。
啤酒瓶轉轉轉……轉到了喬老師。
“小喬老師,醒醒,轉到你啦。”我輕推了推他。喬老師迷迷糊糊的醒來。
“……真心話。”
向甯老師翻開牌,摸出一張盲卡,念:“你喜歡的人在場嗎?哇偶~”
喬老師好像清醒了點,環視一圈,點點頭。
我心裡似乎有個答案了。
但我還是不肯相信。
雖然我知道,喬老師不可能喜歡我。
那還能喜歡誰呢。
一桌子的人都開始起哄,喬老師又睡了。
李伯進來收我們的“戰場”時,又是林哥帶頭的我們三人幫着一起。其他“傷勢”實在有些嚴重的,林哥都喊司機亮亮接回去了。
等我們在門外送的差不多準備走回去時,我突然一頓,
“林哥,季少和小喬老師是不是還在上面?”
“好像……是噢。”
看吧,大家都喝醉了。
我讓林哥和莎莎先回去,自己上樓找他們。林哥和莎莎也同意了,我就慢慢走上樓。
包間的門沒關上,虛掩着,還留條縫,所以裡面的人說的話也很清楚的傳到我耳中。
當然,裡面的場景我也能透過背着他們的門縫看到。
于是我正要打開門的手僵住了。
“殊殊子,我還是好辣啊。”
“那你喝水。”
咕咚咕咚兩杯水灌下。
“殊殊子,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啊~”
“知道還問。”
“哦,好吧。我知道,是我~”
季少應該吃辣前喝了些酒,說話也有點遲鈍。
“殊殊子,我可以抱抱你嗎?”
“說得好像你現在沒有抱一樣。”
“那不一樣!”
“你醉了,我帶你回去。”
“回哪兒啊。”
“回家。”
“回家……好啊,回我們的家。等以後我們不是偶像了,我們就官宣,殊殊子,我娶你回家。”
“傻狐狸,你醉了。”
喬老師的語氣裡都是帶笑的。
“殊殊子。”
“嗯?”
“我好喜歡你。”
“我聽到了。”
“我早就愛上你了,你一直沒發現。”
“你怎麼知道我沒發現?”
“我就是知道!”
……
我忘了我是怎麼跌跌撞撞一個人走回小白樓的,等我到了門口時,我才發現自己走到小白樓了。
以前每次都是我送LASER他們回小白樓。
今天我應該把喬老師送回來的。但他現在有季少送了。
我早應該意識到的,莎莎都暗示我那麼多次了,我還像個傻子似的。
我在附近一家清吧裡向莎莎哭訴着,沒有很難受的其實,因為我知道喬老師肯定是要與别人愛戀的,而且對于同性戀我其實沒有很排斥。
但我就是想找個人哭。
笑笑,你别哭了,今晚到我家來睡吧。莎莎安慰我。
可以嗎。我吸吸鼻子。
當然,客房有很多,你每天換房都夠,你要不嫌棄和我睡一間也可以。莎莎拉起我就走。
.
那次的經曆才讓我知道莎莎家裡原來這麼有錢。她們家有五個孩子,她是最小的,是被哥哥姐姐從小寵到大的。那天她帶我去的公寓,準确來說是一套帶花園的别墅,是他十八歲時家裡人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的父母和兩個哥哥都在澳大利亞定居,一個姐姐在法國,一個和她男朋友出國蜜月,就留她一人在國内。無論在哪,過年的時候他們一家人都會回國團圓。
莎莎作MANTA的助理是因為上大學閑得無聊才來的,本來是想近距離追星的,哪想着除了對柏聞仍有敬畏之心,剩下四個都處成冤家兄弟了。
那次團建沒多久後,LASER就發布了《愛上你》,詞作是小喬哥,我也能理解了。
差不多就是那時候,我談了一個男朋友,前兩個月我們相處的還好好的,後來開始頻繁的沖我發脾氣,找我借錢。我不過是一個小助理,能有多少積蓄呢,每個月給家人打錢過去,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莎莎像是很讨厭他,在我那勸分了好幾次。
“那個渣男你喜歡他什麼啊?長得沒你面前九個鐳塔大帥哥好看,工資沒我收房租的錢多,脾氣比你家鄉的驢都犟,罵人還沒我會說,一張臭嘴叭叭的我看他就煩。笑笑你快跟他分了吧!”
恪制哥打趣我:“是啊笑笑,你聽,包租婆都發話了。”
“我勸分呢,你搗什麼亂啊!”
“嘿,我也勸分呢。”
每次話題到這兒,差不多就被他倆慢慢轉移走了。
其實我也想過分手,但他畢竟是我的初戀,我還是想留點美好的回憶,或者為我們的感情畫一個看的過去的句号。
分手那天早上是在公司裡,我在幫小喬哥整理資料。
他興沖沖的跑進來,拽着我就走。
“你幹什麼,這是在公司裡,你放手!”我掙紮幾番,把資料放到旁邊。
他吼我:“小娘們兒做别人的奴婢做上瘾了?”
像是被人發現我的傷疤,我生氣的把他推出公司大門:“是助理,你尊重人一點行嗎。”
“找你要錢找了好幾次,你跟死了一樣不回人,原來是照顧這些野男人來了,你對得起你男朋友我嗎?”
一聽到“野男人”三個字,我的怒氣一下瘋漲。他們那麼好,把我從人人踩過的爛泥裡救出來,我容不得他們被别人诽謗一點。
“你住嘴。你根本不了解他們,你看看你這副模樣,你有什麼臉說他們?!”
“行,我不了解他們,但我了解你啊。生在山裡貧民窟的女人,除了我會和你在一起,你看看還有誰願意?”
傷疤被狠狠撕開,血液就着自卑攪和出來,我顫抖着身體,恐懼堵住了我的淚水。
“你哭啊,不是愛哭嗎,你……”
很響亮的一聲巴掌摔在他臉上,我抖了一下。
是莎莎。
“你再動她一下,下次就不是一個巴掌的事兒了,”莎莎一腳踹在他肚子上,“你一條命在我這兒,也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
“不想死就趕緊滾,你跟她在今早你動她的時候就分手了,别來找她,也别讓我再看到你。世界這麼大,你愛跑哪兒跑哪兒,少在這裡惡心人,滾!”
我被吓得差點停止呼吸。
莎莎下手不輕,他艱難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逃了。
折騰這番事兒後,我的早餐也冷了。我盯着幹巴巴的蒸餃,歎了口氣。
“别吃那個,早冷了,”莎莎拎過一袋熱乎乎的飯盒,“喏,熱的,還有杯熱咖啡。”
我感激的看着莎莎,正要告謝,她打住我:“别着急謝我,不是我買的。”
“嗯?”
“是季少一。”
莎莎沖我笑了笑:“他聽說了後很生氣,又聽說你沒吃早餐,讓我去再買一份。你放心,他們去錄制新歌了,回來就安慰你。他們都為你打抱不平呢!”
我終于哭了,哭的特别大聲,憋了一早上的眼淚,全給他們了。為這些沒有關系不是家人,卻哪哪兒都為别人着想,用自己的心捂熱每個受冷受凍的人的神仙。
我由衷慶幸,小喬哥能遇上季少。
他們倆都是特别特别好的人,他們是最适合彼此的愛人。
.
從兩個月前就開始動筆,磨磨蹭蹭了許久,我終于将這本筆記完美結束。
好巧不巧,寫完的時候,正好逢上除夕夜,今晚就跨年。
我放下筆,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
莎莎湊過來,吧唧一口親我臉上:“寫完啦?”
“嗯,寫的時候感慨萬千,怎麼寫也怕寫不出來心中所想。現在寫完了,心裡反倒……空空的。”我望着她幹淨澄澈的雙眼。
“哼,還以為會裝個我呢~”
“放心啦,心裡總有一處是放着你的。”
莎莎抱着我,撒嬌道:“你這土味情話是從季少一那兒學來的吧。”
經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什麼。
今天鐳塔錄了除夕特輯,這會子應該還齊聚團圓看春晚呢!
我翻過身夠手機,先在大群裡和大家發消息湊熱鬧,然後再退到小喬哥的對話框:
小喬哥,2024祝你新年快樂!天天開心,事業有成,最後,願你和季少永遠幸福,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