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剛好聽清每個字。

“我說的話比下面的人管用的多，你确定不來這裡面試，殊殊子？”

喬殊身形都鈍僵了。

他沒有看向季少一，但停下的腳步出賣了他。

已經走到電梯裡的助理沒反應過來，她還打算好好消化一下季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又傳來了電梯外一句救她于水火之中的話。

“抱歉，我不下去了，麻煩你了。”

是喬殊開的口。

助理點頭微笑回應，然後按住了關門按鈕，電梯門徐徐合上。

等電梯下滑的聲音傳來，沉默才又被打破。

“殊殊子，聰明是好事，但不适合用在藝人身上，”季少一話沒說完，又被打斷，

喬殊瞥了柱子上的報紙一眼：“我有名字，麻煩稱呼我大名。還有，我們沒那麼熟吧？”

季少一取下口罩，不疾不徐接上剛才的話，

“也不适合用在面試官身上。”

棋逢對手，喬殊臉色并沒有很好看，但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他還是那副看人不太爽的面無表情樣。

隻是他在心裡吐槽着自己怎麼就把簡曆給了出去讓季少一知道了名字。

這回他倒是直接走到了辦公桌前，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現在近距離坐在季少一面前，喬殊才發現原來真的會有人，現實比照片更好看。

喬殊麻痹自己季少一那是整容整的，但他潛意識不得不承認季少一這張臉完全沒有整容痕迹，是純天然的精美雕刻品。

尤其是季少一微上挑的狐狸眼，在摘下口罩時，竟更顯輕佻迷人攝人心魄。

還有他總是微張的嘴，以及總是壓不住嘴角上揚，看起來幾分狡黠可愛幾分蠱惑危險。

“還說不是我粉絲，都盯着看這麼久了，”季少一嘴角噙笑，“老實交代，是來面試的，還是來追星的？”

喬殊本能反應翻白眼實在是沒忍住，隻是他意識控制着翻了一半又滾回去了。

但怼人他是不會控住的。

“我說你怎麼那麼自戀呢……不好意思啊，我眼睛有點癢，

“說句讓你傷心的，在進這層樓看到門口那個大柱子的海報之前，你是誰叫什麼長什麼樣，我甚至都沒聽過也沒看過。十八線明星，還真把自己當大老闆了，扣人簡曆也就算了，你用來回收賺廢紙錢嗎？

“呼風喚雨使喚人吊人胃口，你這樣的人打聯機遊戲遲早被罵死，嗯對了，你是不是打遊戲經常輸啊？

“哦，說話有點難聽，真不好意思啊，大明星。”

喬殊的臉上沒有一點愧色之意。

季少一是繞了半圈都沒想到喬殊會給出這樣一個回應，他聽完喬殊的一字一句，生生被噎住了。

“你……”

喬殊哼笑一聲，眼裡含笑注視着一時被怼到回不了話的季少一。

大概是沒想到喬殊不按套路出牌，也沒想到現在這個時代，竟然還有年輕人沒聽說過他，季少一自我安慰了一頓後，擺一擺手權當不和喬殊計較了。

他正色，看向喬殊：“沒聽說過我，那是你孤陋寡聞了。說下你的工作經曆吧。”

“酒保，酒吧駐唱，餐廳服務員，嗯……挺多的，幹過十多行。都要聽嗎？”

季少一指尖在喬殊的簡曆上蹭過：“不用了，沒做過地下歌手？”

喬殊聳聳肩：“沒，地下歌手又掙不了錢。”

季少一露出些許困惑之色：“你掙那麼多錢做什麼？你看着也不像缺錢的啊。”

他看喬殊就像那種沒命追夢想的。

說到這，喬殊反倒沒再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一句緊接一句了。

季少一敏銳的抓到了喬殊眼中失神的一瞬，但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喬殊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模樣。

“面試官這也要過問？”

季少一氣笑了，他點頭：“行，我不過問了。”

他幹這一行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當面對他這麼嚣張跋扈的。更何況這還是個來面試的小萌新，怎麼一點不懂對前輩要恭敬。

“你是來面試什麼的？”

“歌手。”

“平時有受過專業訓練嗎？”

“沒有，嗯……小時候母親送我去上過幾節課。”

又問了幾個專業方面的問題，季少一心裡就對這個面試萌新的專業程度掌握了幾分。

他順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瓶水，擺在了喬殊面前，說：“你把這瓶水推薦給我。”

喬殊：“嗯？”

“說服我，讓我有想購買這瓶水的意向。”

喬殊：“你們不是娛樂公司嗎，藝人也要學會推銷産品？”

季少一搖頭笑說：“既然是服務業的，那無論是哪種職業專業為何，都要知道怎麼和外界交流。就算是歌手，也要學會如何宣傳自己。”

認真聽完季少一的發言，喬殊點頭：“懂了。”

他從高中開始就兼職打工，畢業之後更是找遍了臨時工工作，這些行業裡幾乎都是服務業的。這麼幾年的經驗裡，他對宣傳推銷心裡也大概有八九分把握。

做不到完全，是因為他工作時，很多時候都減少和别人的交流，能做事就絕不說話。

看着眼前的這瓶水，喬殊深呼吸了一口氣，握住了瓶身。

接着他就一通行雲流水的操作下來，有條不紊的和季少一介紹這瓶普通的礦泉水。他把節奏把握的恰到好處，像編故事一樣把品牌的來源娓娓道來，接着寥寥幾筆又把品牌的銷量和推廣介紹了一番，以及這瓶水的成分，适用場景等等。

沒有天花亂墜一通誇，也沒有阿谀獻媚顧客，他隻是平平淡淡的把已知信息，加上臨場編的一些故事說辭套入，表情誠懇可親，就比市面上的廣告有說服力多了。

推銷完畢，喬殊帶着淺笑和季少一對視上了。

傾聽的過程中，季少一心裡的評分越來越高，他自然地笑了起來，和喬殊對視上。

“不錯，讓人很心動，”

季少一勾唇，但語鋒一轉，

“但我還是不想買。”

喬殊繼續笑着：“不想買也沒關系，您願意等待并聽完它的故事，這瓶水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那照你這麼說，我也沒有買這瓶礦泉水的必要了。”

“當然，您現在并不需要它，”喬殊舉起手裡的水瓶，“等您口渴了，這瓶水又有自己新的使命了。”

季少一不給喬殊喘息機會又緊逼一問：“你會一直站在這，給每個人都準備一套這樣的說辭嗎？”

喬殊還是很耐心的帶着微笑：“每個經過貨攤的顧客需求不同，說辭自然因人而異。”

季少一本來還欲再問些什麼，但奈何此時電腦的議會提示音響起，他不得不放下對這個新面試者的考驗。

“回去等公司的結果，大概這兩天就會下來的，會有助理打電話給你。”

喬殊松了口氣，收起臉上因臨場發揮而露出的笑，淡着表情應聲。看季少一的意思，他應該就不用再去貓耳娛樂的大廳面試了，所以這份簡曆他也不用拿回了。

想起自己剛才怼季少一的言論，又想了想剛才季少一正兒八經的給自己面試的過程，喬殊覺得自己應該禮貌的道個謝。

心裡的厭惡好像沒最初那麼多了。

“多謝。”喬殊起身，認真的咬着這兩個字。

“沒事，”季少一忽然露出了狐狸一樣的蔫壞表情，“畢竟你是晚輩。”

這個暗示倒是聽懂了，喬殊有些不想搭理他。出于禮貌，他還是帶着點陰陽怪氣的調子又回一句，

“多謝季少一前輩。”

似乎一下聽滿意了，季少一中肯的點着頭，看着喬殊起身離開走向電梯。他給了喬殊一張樓層感應卡，電梯“滴”一聲響後，就傳來了它由下往上滑動的聲音。

喬殊把卡塞到了電梯旁的感應卡盒裡。裡面就隻有可憐的一張卡。

就像之前把喬殊喊回來面試一樣，季少一又一次毫無征兆的喊住了喬殊。

“我沒騙你，殊殊子。”

喬殊盯着浮動變化的數字，一下沒反應過來，

“嗯？”

“不管你怎樣推銷那瓶水，我都不會買的。換作别人我也是一樣，”

喬殊聽得雲裡霧裡的看向季少一。

“我不喝别人給的水。”

電梯滑動聲沒了，停頓兩秒後，電梯門拉開，這是喬殊今天第三次看到電梯裡模樣了。

走進去前，喬殊聽懂了這句話，他沒放在心上的聳聳肩:“誰在意你喝不喝。”

留下這句話，電梯門就又一次慢悠悠關上了。

．

出了公司後，喬殊破天荒的主動給夏予揚打了遠程電話過去。

嘟嘟幾聲，那邊就接通了。

“喂？我最最親愛的小喬哥，你竟然肯主動給我打電話！咋啦，才面試完一家公司嗎，哥你是不是受欺負了，告訴……”

喬殊及時打斷：“夏太狼，你消停點兒吧。剛去面試，遇到了一個沒聽過的小明星，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夏予揚連着“噢”了幾聲，得意極了：“你說吧，我夏予揚還會有不認識的明星嘛，不可能～”

想了一想，喬殊頓道：“廢話有點多，還喜歡使喚人。嗯……季少一，你認識嗎？”

對面霎時安靜了。

喬殊走到了公交站台等候區，等了些時候發現夏予揚忽然安靜的有些詭異。

他下意識看了下屏幕。

哦，沒挂。

“在嗎，夏予揚？”

“小喬哥，”夏予揚終于出聲了，他倒吸一口涼氣，“你，你再說一遍，他叫什麼？！”

“季……”

“季少一！那可是季少一啊！季少一大前輩！！啊？！小喬哥你竟然不認識季少一！小喬哥你今天碰到季少一前輩了？！啊啊啊啊啊啊不行我要冷靜我要冷靜……”

喬殊沒找明白自己認識季少一這個人有什麼必要性。

而電話那頭的夏予揚，已經開始吸鼻子了：

“你今天遇到的，可是影帝季少一啊！小喬哥，你跟影帝說話了嗎，合照了嗎，留簽名了嗎？

“我知道你肯定要問我，影帝為什麼會成為我的前輩。說到這就不得不提起我之前在韓國做練習生的事兒了，我第一次來韓國的時候，季少一前輩他就已經出道了，哈哈想不到吧小喬哥～

“季前輩在的男團還有一個中國人，叫柏聞。他倆當時可是南韓頂流呢，酷爆了！尤其是他們的實力水準，唱跳全能，舞台簡直穩得不行，誰懂ACE和vocal爆發的組合啊……

“哦不對跑偏了，嘿嘿。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一年半後他們的團就解散了，粉絲以為季前輩和柏前輩會回國空降。誰知道一回來季前輩就直接去面試演員了，當時驚的我下巴都掉了，idol直接轉演員，這個跨度我是真沒想到，況且季前輩當時還很年輕很嫩哎。”

聽到這時，喬殊要等的公交到了，他一邊上車刷卡一邊回應夏予揚：“這麼說，季少一是你偶像？”

“嗯嘿嘿，也不完全吧，我在韓國練習都累的不行了，哪還有空追星啊。哎話說，小喬哥你什麼時候來韓國看我呀～”

喬殊強行扭正話題：“過年你回來。繼續說，他轉演員後呢？”

夏予揚馬上跟進：

“嗯對。季前輩轉演員後，跟發了瘋不要命似的，一年到頭都在接戲。本來他在南韓時的知名度就很高，回國後更是掀起一大波流量。所以導演在試鏡的時候，他幾乎都是一遍過。我跟你說小喬哥，季前輩真的是一個行走的小說男主。

“當時還挺多内娛媒體在罵季前輩的，說他是蹭熱度的流量萌新，演技拉垮的花瓶，還有挺多他們本來的團粉直接粉轉黑，對季前輩的行為一頓痛斥，還把柏前輩也罵了。但是！不到一年，季前輩參演的電視電影就陸續上映，當時他還夠不着男主，飾演的幾乎都是配角和跑龍套，直接把觀衆和那些營銷号狠狠震撼住了。

“我去太帥了，小喬哥。你是不知道那些黑粉和營銷媒體被啪啪打臉的痛快。等季前輩用配角征服了觀衆後，他已經開始着手男主戲份的影視了。不得不說，季前輩真的是有着超流的顔值，一流的演技，和三流的黑粉。

“再後來就是他因為顔值和演技飽受好評，被很多業界知名導演看重，在内娛的事業路節節高升，蒸蒸日上。随着國民度的高漲，季前輩也就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季影帝了。”

像是聽完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夏予揚結束的時候，喬殊都還在遊離中。

緩過來時，喬殊又問：“那柏聞呢？”

“柏前輩是柏氏集團太子爺，他回國後一邊接手家業，一邊好像在和季前輩裡應外合，貓耳娛樂公司知道吧？是季前輩所在的公司，這裡面聽說有好大一部分股份是柏前輩投的，另外一個大股東聽說是顧氏集團的太子爺顧子堯。”

夏予揚又補一句：

“小喬哥你這麼一問我想起來了，季少一還有一個未解之謎是很多人都想不通的。就是他回國後，雖然一直現在大衆視野裡，但都是以影視劇的形式。I mean，男團解散後他就再也沒有上過任何綜藝娛樂或者采訪平台的節目了。”

這與喬殊所厭惡的流量明星恰好相反。

聽完夏予揚的分享，喬殊的心一沉。

電話還沒挂，夏予揚又問：“小喬哥，你還去面試嗎？還要去哪一家呀～”

看着手裡的兩三份簡曆，喬殊忽然改變了心中的想法。

“不去了，我回家。”

電話那頭的密友又在興奮的分享自己的生活，喬殊也松了口氣一般，眼中的神色不自覺輕柔了些。

回家等面試結果，通過了，他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