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折夜:顧老師直接進就好。】
【蘇折夜:歡迎顧老師參觀陋室。】
……還參觀上了。
顧垣有時候還是會覺得男生的遣詞造句過于生動,甚至……有點可愛。
他回了一個:【好。】
一直到晚上,蘇折夜都沒有再發來消息,倒是缪宣加了顧垣的微信。
兩人約了個晚點的時間見面,顧垣在食堂吃了晚飯後,回到家裡。
自大學畢業後,顧垣一直都是獨自居住,與書籍為伴,日子倒也過得有序充實。
他還從來沒有感受過“冷清”二字。
可此刻,站在空蕩蕩的公寓裡,窗外夜色沉沉,他的心底竟有一瞬間浮現出了一絲孤獨。
顧垣靜立片刻,打開客廳的燈,目光落在了那幅《睡蓮》上。
色彩仿佛一池甯靜的湖水,随着光影緩緩暈開,安撫了心緒。
顧垣回到房間,換上了家居服。
然後走向蘇折夜的房間。
雖然已經得到了對方的允許,但顧垣向來尊重個人空間,自小到大,他沒有擅自進入過父母和顧晴的房間。
畢竟是很私人的環境,該有界限。
隻是,蘇折夜大概不會在意。
他那麼灑脫、自在的性格,與自己截然不同。
思及此,顧垣也不再顧慮,而是握住門把,輕輕拉開了門。
側卧和主卧的面積沒差多少,但與自己房間的極簡整潔不同,蘇折夜的房間帶着更明顯的個人風格。
整體色調偏冷調,主色是低飽和度的灰藍,與窗外微涼的夜色交相呼應,窗簾沒有完全拉上,餘留的一條縫隙透入些許月光,落在床邊純白的毛絨地毯上。
顧垣打開了燈。
左手邊是一整面書架,随意擺放着厚薄不一的畫冊、藝術書籍與幾本外文小說,最顯眼的是一本《盧浮宮珍藏畫集》,側放在最邊緣,像是随時會被取閱。
右邊的床頭櫃放着一瓶香水,是自己送他的那瓶,未蓋緊的瓶口溢出熟悉的玫瑰香味,淡淡彌漫在空氣裡,混合着冬日寒意,萦繞不散。
蘇折夜說過他很喜歡香水,不管給自己,還是給屋裡的各種小擺件,所以他大概是故意不擰上的,為的是能有香氣繞梁陪伴他。
但這大半個月不回來,會浪費不少。
于是顧垣走過去,幫他擰緊了。
然後他走回桌邊。
桌上擺着一盞造型複古的黃銅台燈,燈下散着些許畫紙,都是一個衣着華麗的古風女孩子。
有帶背景的全身像,人物立于精緻描繪的庭院長廊間,衣袖輕拂,色彩飽滿豐盈;有到胸口的速寫,僅用利落的線條勾勒輪廓,卻精準地抓住了人物的神韻;也有極其可愛的Q版,每一處細節都刻畫得極為考究。
線條勁道流暢,構圖精準而富有美感,能看出畫者的筆力極為雄厚,水平不在專業的商業插畫師之下。
顧垣知道,蘇折夜是華清美院的高材生,NightS這個名字在繪圈火過一時。
卻沒想到……這麼久未畫,他依然是這樣的水準。
手繪畫作鋪散在燈光下,顧垣自知不是專業人士,他看不懂構圖、色彩、光影,卻能看出這張張畫作都帶着創作者鮮明的個人風格,每一處細節都藏着靈魂。
這一瞬間,顧垣心底湧起一種說不出的郁結,好似一口氣堵在胸口,沉甸甸的,揮之不去。
他依舊不相信蘇折夜會用AI作畫,可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蘇折夜為什麼從不解釋?如果真是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不是他,那究竟是誰,用如此卑劣無恥的手段,想要埋沒這份驚才絕豔的天賦?
顧垣站在桌前,都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才回神。
是蘇折夜那個朋友,缪宣打開的。
因為沒有及時回蘇折夜的消息,所以他給缪宣留了手機号。
果然,這次又沒及時看到。
顧垣接過電話,說了一聲,然後動作輕緩,收拾好桌面所有的畫作。
臨走時,他回頭又查看是否有遺漏,目光卻掃到了桌邊靠屋内側的畫架。
不同于手上那些色彩飽滿的二次元作品,畫架上是一幅速寫。
簡單的黑白線條,筆觸幹淨利落,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男人的輪廓。
自己好像在顧晴的朋友圈看到過這個人。
是顧晴的男朋友?
應該是他了,他也是蘇折夜的好朋友。
畫風随意而灑脫,不僅神态被精準捕捉,連不經意的小動作都被刻畫得恰到好處,明顯是遊刃有餘。
還有落款。
【2025.12.3 給彥生】
那應當是程彥生讓蘇折夜幫他畫的吧。
顧垣以為蘇折夜已經不再作畫,沒想到偶爾還是會畫一些的。
不知道他會不會給自己畫。
念頭剛起,就被顧垣自己壓下了,他拿着手裡的畫作,反手關好房門,披上外衣下了樓。
缪宣已經在一樓電梯間等着了,顯然蘇折夜給他叮囑過,他拿了很大一個文件袋。
接過畫作時,缪宣還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卧槽,這麼多。”
“嗯?”
顧垣問:“不是這些麼?我從折夜桌面拿的。”
缪宣把每張都看了一眼,點頭:“是這些,我隻是沒想到折夜畫了這麼多。”
顧垣“嗯”了一聲。
“謝謝顧教授了。”
缪宣把畫小心翼翼放進文件夾,對顧垣道:“那我先走了。”
顧垣:“嗯。”
缪宣轉過身後,長長歎了口氣。
自言自語似的,他道了句:“還是喜歡畫畫啊。”
“請等一下。”
身後突然傳來顧垣的聲音。
缪宣遲疑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顧垣是在對自己說話。
他立刻停止腳步,走回去:“顧教授,您叫我?”
顧垣:“嗯。”
缪宣目露認真,在等他的下文。
過了一分鐘都沒等到。
他内心瘋狂撓頭,表情卻不敢有變化,
終于,顧垣在沉思過後開口了:“你和折夜認識很久了麼?”
“算是吧。”
缪宣道:“我和他通過彥生認識的,是我們大學剛畢業,大概四年前吧。”
“他之前就給你妹妹畫過畫麼?”
“沒有。”
缪宣搖頭,斟酌了一下措辭,才道:“折夜大學畢業後就不接稿了,我妹妹是這幾年才開始搞oc的。”
大學畢業後就不接稿了。
甚至不是“大學畢業後就不怎麼接稿了”,而是“完全不接”。
顧垣又問:“那如果我想讓他幫我畫一幅肖像畫,他會答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