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肅風目光鎖定着岑劫,明明如此清清淺淺,卻平白讓人感到一種寒意,他忽而問,“當初那麼多孩子裡,知道我為什麼偏偏選中了你嗎?”
岑劫平靜地回答道,“你不喜歡蠢貨。”
“這隻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神。”鄒肅風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他的目光移到岑劫那雙過于漆黑、以至于顯得有些詭谲的雙眸之上,沒有任何情緒流露地評價道,“狗崽子一樣的眼神。”
岑劫眼神一寸寸地冷卻了下來,冰霜在他的眉眼間蔓延,漸漸地覆蓋住了他整張臉,他渾身的鋒銳感愈發強烈起來,幾乎到達了灼人眼球的地步。
見岑劫如此淩厲的反應,鄒肅風輕笑,末了尾音帶着些不易察覺的可惜,“我那時候就想試試把狗養成狼,隻是我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個狗性子。”
岑劫眸光刺骨如刀,湛湛寒芒直射向書桌後端坐的鄒肅風,鄒肅風平和地與岑劫對峙着,一種無形的壓抑自兩人之間爆發。半晌,岑劫轉身離去,但剛走到門口,就被一直候在此處的助理給攔住了去路。
“讓開。”岑劫不耐地說道,但助理卻分毫不動,隻一瞬間,兩人同時出手打了起來。
鄒肅風的貼身助理是個狠辣的練家子,岑劫雖然平日裡一直在堅持健身,但也不是這樣一個手底下出過人命的角色的對手,沒過多久,便如以前那般落敗了下來。
助理猛地發力,将岑劫狠狠地往下一壓,岑劫便以臉貼地的屈辱姿态被克制住。
一陣輕微的輪椅碾過地面的聲音緩緩傳來,岑劫咬緊牙關,艱難地擡起頭向上看去,映入眼簾的便是鄒肅風那張冷峻深邃的臉龐。
鄒肅風輕輕地轉動着拇指上那枚深藍寶石戒指,明明身有殘疾,卻高高在上地散發着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壓。
“我有說錯嗎?”男人的聲音平靜如水,聽不出絲毫的喜怒,“短視,沖動,暴躁,你和栓在路邊的瘋狗又什麼區别?但凡有人踹你一腳,你都會記得清清楚楚,非得追着人家的屁股咬下一塊肉來才肯善罷甘休。”
岑劫雙眼布滿了猩紅的血絲,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鄒肅風,眸底深處一種暗沉的寒光不斷凝聚,顯然是将鄒肅風記恨上了。
鄒肅風失望地輕歎道,“你也該學着把目光放長遠點了。”
“再這麼我行我素下去,我不知道還有多少耐心,等着你自己慢慢成長起來。”
*
霍家。
章樸目光落在坐在霍晔床邊,滿臉憂慮之色的林嫚身上,勸慰道,“林姨,你别再難過了。醫生說最晚明天晚上之前,霍晔的體溫一定能夠降下來。”
聽到這話,林嫚擡起頭看向章樸,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卻又始終沒有落下,“好孩子,霍晔要是有你一半的懂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林嫚真是不知道霍晔在發什麼瘋,跑去噴泉裡面浸了一夜冷水,當時她還罵霍晔非得把自己折騰到感冒發燒才算完,可沒想到竟一語成谶,一向身體素質極佳的霍晔這次居然真的病倒了,而且病情來得兇猛至極,一開始就高燒不退,後來更是直接昏迷不醒。
畢竟是從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林嫚怎能不心疼,她說話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你先回家去吧,等霍晔醒過來之後,我會第一時間讓他打電話通知你的。”
章樸颔首,他目光緩緩地移向床上躺着的霍晔,心裡流露出一些憂慮,但很快這種情緒又被近乎冷漠的理智所掩蓋。
醫生說霍晔的病情如此嚴重,是因為長期不注重身體,各種累積的小毛病一并爆發,但章樸卻傾向于霍晔得的是心病。
之前章樸打算利用許青岚來試探并刺激一下霍晔,當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其實已經預見到了霍晔可能會産生的心态,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霍晔的反應竟如此之大。
雖然出乎意料,但章樸還是滿意的,在他看來,霍晔越是刻意去回避,就越能證明他的性向本來就是歪的,那麼自己未來的機會也就無疑越大。
章樸将這些想法掩埋到心底往樓下去,就與正端着一碗湯藥,朝霍晔屋裡走的許青岚撞了個正着。
兩人獨處的時候,按身份确實會顯得有些尴尬,畢竟其中一人是女主人的情人,而另一人則是女主人兒子的朋友。因此即便偶然碰面,兩人之前也總是互相裝看不到。
然而當許青岚打算像往常一樣,與章樸擦肩而過的時候,章樸居然開口叫住了他。
青年面容白淨,文質彬彬,嘴邊帶着禮貌的微笑,聲音親昵柔和得像是春風拂過,“許叔叔,是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