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樸這突如其來的一出,讓許青岚着實摸不着頭腦,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回應,但他還是迅速回過神,笑着道,“怎麼這麼講?”
“那我怎麼覺得許叔叔不喜歡我呢?”章樸慢慢地走下來,最後站在了和許青岚同一階梯的位置上,目光落在許青岚手中端着的那碗湯藥上。
“霍晔生病了,許叔叔你就親自為他煮藥,但每次見到我,許叔叔卻連招呼都不願意跟我打一個。”章樸說着,微微垂下眼睫,表現出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這話說的,要是脫離人設扮演,許青岚上帝視角早已知道章樸是個白切黑,一肚子壞水的家夥,要是沉浸在劇情中,霍晔是金主的兒子,他照顧霍晔是在金主面前表現,章樸算是老幾,無論從哪裡來說許青岚都談不上對章樸有好感。
但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金主家裡的傭人,許青岚這個軟飯男随時随地都在注意自己的形象,他很好脾氣地道,“我拿小晔當自家孩子看待,你是小晔的同學,我心裡對你自然也是親近的。”
“先不說了,待會兒小晔的藥就冷了。”沒興趣和章樸繼續講這些白話,許青岚說完後便直接從章樸身旁快步走過。
帶着體溫的馨香飄走,如昙花一現般轉瞬即逝,章樸獨自站在原地,暗沉不定地望着許青岚離去的背影。
他很确定,自己絕對沒有感覺錯,許青岚不見得對霍晔有多少好感,但比起霍晔,更不喜歡他。
許青岚端着湯藥走進霍晔房間,林嫚本準備親自給霍晔喂藥,但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喂個藥直接把藥灑了出來,到頭來搞的自己手忙腳亂。
林嫚便放棄了,她想叫傭人進來,許青岚煮藥都煮了,也不差這最後一步了,于是便接過了這個任務,“我來吧。”
躺在床上的青年平日裡總是一副桀骜不馴的模樣,此時此刻倒是徹底褪去了張揚,變得脆弱起來。他俊逸臉龐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可言,被汗水浸濕的碎發緊緊地貼着額前,像是兩把小扇子一樣的睫毛被痛楚壓得低垂,不堪重負般顫抖着,瞧這倒真有些惹人憐愛的樣子。
許青岚這藥喂的也有了幾分真情實感,他也不是個伺候人的主,但相較于林嫚而言,還是要好上許多。他端起還冒着熱氣的湯藥,然後一勺接着一勺,将藥液送進了霍晔緊閉的雙唇之間。
高熱折磨得霍晔整個腦袋都要炸裂開來一般,他的身體忽冷忽熱,簡直和置身于冰火兩重天沒兩樣,盡管湯藥所能帶來的作用不過是杯水車薪,但總歸是讓他稍稍感到舒服了一些。
原本已經毫無力氣的他,這一刻竟然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的泣音,他急切地喊着,“爸爸……媽媽……”
青年像是個惶惶不安的孩子,在虛空中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後隻能緊緊地攥着拳頭,因為太過用力,手指關節處都被繃得泛白。
林嫚站在床邊,望着這個平日裡與她水火不容的兒子,看着他眼角此刻悄然滑落的淚珠,心中所有的愧疚和心疼瞬間被徹底激發了出來,她泣不成聲地回應道,“媽媽在這裡,就在這裡呢,小晔别怕。”
霍晔仿佛聽到了她輕柔的話語,嘴巴微張,再次發出聲音時,語調明顯變得和緩了許多,“爸爸......”
林嫚已經哭成了淚人,她小心翼翼地将霍晔緊握着的手掌攤開,接着又拉過許青岚的手,将三個人的手搭在了一起,“爸爸也在這裡的,爸爸和媽媽一直都會陪着你的。”
許青岚的手是沒有經過生活磨砺的,柔軟細膩,修長白皙,一絲一毫的瑕疵都尋不見,即便是處于意識迷糊之中的霍晔,也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這絕對不是自己記憶中父親的手。
他的父親少時熱衷于冒險和刺激,酷愛各自極限運動,他的雙手攀岩過萬丈懸崖,探索摩挲過海底礁石,在原始森林裡與野獸搏殺……是寬大的,厚實的,有力的,虎口處由于握刀持槍,早已被磨出了一層厚厚的老繭。
那這隻手屬于誰呢?為何它會這般溫暖,這般讓他眷戀,這般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淡雅沉穩的古龍水香氣緩緩地彌漫在空氣中,霍晔再次嗅到了那股曾經被他吞咽進肚子裡的獨特香氣,雖然微不可察,但甜美到讓人甘願溺死在其中的地步。
俊美的中年男人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模模糊糊浮現,最終變得清晰起來,霍晔無法再自欺欺人了,他心裡非常清楚,從始至終,能讓他沉淪、癡迷到這般程度的人,唯有許青岚。
“爸爸……媽媽……”
無所謂,反正都是你,是許青岚就好。
霍晔嘴裡不受控制地說着胡話,像是陷入了混沌夢魇中一般,神經質地不斷重複地哀求着,“握緊我……”
“别放開……”
他不想再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