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安文用手撫過本子有些泛黃的封面,手下的觸感略粗糙,盡管已經用心保存,時光留下的痕迹無可避免。
這個本子是唯二被沙安文從末世中帶來的。沙安文當時提了一嘴,而這點小事系統也樂意作為讓沙安文接下任務的添頭,給她行點方便,維系主統之間的友好合作。
這個本子倒不是什麼值錢的寶貝,在末世前随便找一家文具書店,一抓一大把,隻是裡面記載着些沙安文在意的東西,如果弄丢,複刻起來比較麻煩。
沙安文起身,點燃一盞燭火,端正坐在書桌前,取出自己依葫蘆畫瓢做出來的黑筆,一隻手按在本子上,根據放好的書簽夾,一下就翻到了自己想要的頁數。
燭火照着沙安文的半邊側臉,柔和了她的神情,溫暖的燈火映在眼中,猶如初冬的暖陽,帶着恰到好處的溫度,溫暖又不灼人,令人無端生出幾分懶散感。
微暖燈火帶來的丁點暖意,在入春的回寒中并不強烈,沙安文卻難得感受到一種由内散發出來的滿足感,像是一個在沙漠中久行終逢甘霖的孤獨行者。
許是回憶的餘波尚未完全消失,又或是這盞燭燈來的是那麼适時,沙安文放下筆,支着腦袋,看着本子上的字,突然輕笑一聲。
本子上記載的内容十分簡潔,幾個人的名字,後面分别跟着一段寫的端端正正的正字,而在各自段落的末尾,正字都缺胳膊少腿,或多或少缺了筆畫。
這些記載的内容并不搞笑,沙安文寫下這些字時記錄的十分客觀,字裡行間都沒有什麼感情,當時冰冷的情緒透過同樣冰冷的文字,淋漓盡緻展現給翻開這個本子的人。
燭火的微光總會令人想起一些溫暖的事情,可這些文字不同,即使全身上下沐浴在燭光中,仍與這份溫暖截然不同。
這份在燭光下尤顯突兀的冰冷,如一面寒冰凝成的鏡子,在它透過寒光的鏡面中,沙安文仿佛看到了在這個本子上寫下第一個字的自己。
她皺起眉頭,面顯糾結,握着筆,半晌卻寫不下一個筆畫。沙安文知道她這是在考慮,要不要寫,寫的話要寫些什麼?
人有時沒法共情以前的自己,當時她心中的糾結,在現在沙安文的眼中略顯稚嫩,不過倒也可愛的緊,畢竟那份純真不久之後就灰飛煙滅了。
想到這,沙安文嘴角僵硬了一下,扣在本子上的手也繃直了一瞬,難得的美好時光蕩然無存。
一陣風悄然從半開窗子的縫隙中鑽進屋,吹得燭火左右搖晃,燭光照映下的影子也在本子上左右蹦迪。
蹦迪過程中,那幾人的名字始終在燭光中,沒有被不停行動的影子遮去分毫,像是那幾人在冥冥之中安慰這塵世中唯一牽挂的至愛之人,告訴她我們一直都在。
這事沙安文老早就已習慣,她很快就調整好心态,垂眼看到眼前這一幕巧合,眼神更是柔和,伸手觸摸他們的名字。
冰冷的名字帶不來什麼,沙安文卻覺得自己觸手生溫,像是有人跨過這世界的邊際,透過這薄薄的紙張,無聲無言安慰他放在心上始終牽挂的人。
沙安文思考片刻,突然開口,像是對人交代事情,“不管是不是我的錯覺,就當你們幾個冥冥之中過來看我,就先假設你們能聽到,我現在來到一個還不錯的世界。”
“而且我還有點本事傍身,也算做了點跟救死扶傷相關的事,勉強有了幾分名氣,吃喝住行有了着落。”
說到這,沙安文停下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張嘴閉嘴來回幾次,始終沒蹦出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