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闆上人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了,紅玉姬也緩緩擡步,季罂有點摸不着頭腦綴在後頭跟上。
“季罂,你過來。”
前頭的人轉身看她。
帽子掀高幾分,露出紅玉姬豔絕冰冷的眉眼。
她輕輕瞬目,手撫腰腹,别有深意地敲了敲驚虹,警告地沉了沉眼眸,便同藏在陰影之下一名白衣纖纖的面具少女走進了船艙。
季罂目光追尋着白衣少女的背影,目睹她消失于虛空,心中微疑。
“女君認識她?”昭炎蹙着眉小聲問。
這不是明擺着的事。
“肯定認識啊,不然她怎麼知道我姓甚名誰。”
救了她命立馬翻臉的冰山美人,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
這人啊,有時候講話還是不要太滿,不然容易打臉。
先前忙亂還察覺不到疼,這會兒步子扯着胯,臀瓣火辣辣的,昭炎龇牙咧嘴地跟着季罂身後。
季罂在甬道裡不緊不慢,略有踟蹰之态,直至那女子在門内出聲。
“你過來。”
季罂推開門進去,一陣鞭風便照着臉抽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季罂偏頭側身,靈敏地躲開了這遍布鬼火滿是倒刺的一鞭。
隻可憐悶頭跟來的昭炎,臀部才被狠踹一腳,此刻白皙的面皮上又被鞭風擦破了皮。
昭炎傻了,季罂也傻了。
“傷人不傷臉啊,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
若非幸運躲過一劫,她半張臉都該削下來了。
但對方完全不聽她言,揮着鞭照死裡抽。
“……”
季罂一掌推開查看她傷勢的昭炎,扶着門避開數鞭,再抽上來時她直接攥住驚虹,卻攥了一手的倒刺。
她想放又不敢放,疼得嘶嘶倒抽冷氣,“我說你,再打我可要還手了。”
紅玉姬猛地振臂,烈烈鬼火纏上季罂的手臂,掙脫了季罂的掌控。
紅玉姬重新将那柄水蛇般的長鞭舞得呼哧作響。
“我警告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這話好沒道理,讓季罂摸不着頭腦,“我哪知道你會在這裡。”
驚虹是神兵,它的主人又修的是鬼宗道術,如今被鬼火滲透,已呈正邪之态。
凡人被鬼火灼噬不死也傷,季罂倒是不懼,就怕那上頭的倒刺。
她好幾次沒能躲過,身上蹭掉了皮,偏偏昭炎在前面蹦哒個不停,捱了幾鞭不死心,非要逞能保護她。
“狗東西,你上外邊呆着去。”季罂嫌他太礙事,一腳把人踹到門外。
随即祭出殺千刀,纏住驚虹。
電火石花就在刹那。
一杖一鞭皆是佛器神兵,二者的較量,乃是強者之鬥,無可争辯。
驚虹都被對方壓制得紋絲不動,紅玉姬額角發汗,伴着蒼白的臉頰滾落,她的臉色越發難看了,握鞭的手輕微顫栗着,結出的地火弱不禁風地搖曳了數下,便可憐地熄滅。
季罂看在眼裡,不由地驚疑。
先前在船闆上鬼氛濃密,威壓驚人,雖不到妖鬼至高境界,但已能威懾大部分凡衆,按說不該是這樣孱弱的體魄。
她有些看不明白,目光落到她不停顫栗的手上,再看慘白到透明的臉上,心中有了确切的答案。
“我說小美人,你不會是受傷了吧?”
“閉嘴,再胡言亂語信不信我殺了你。”
紅玉姬瞪了眼季罂,手中再結地火,燃起的一簇火星搖搖晃晃,很快便偃旗息鼓。
她勉力支撐着,身體卻搖晃得更為明顯。
情形不對。
季罂收起殺千刀,伸出三指一把按在了紅玉姬腕上。
紅玉姬推她,又像上次一樣,根本掙脫不得。
那種力不從心的無助感再次湧現,讓她憤恨交加,“放開!”
她柳眉倒豎,撚出一團孱弱的地火往季罂身上招呼。
“小美人的脾氣是越發大了。”
季罂面上嬉笑着,給人一種肆意戲弄的輕視感。
“雖然你恩将仇報吧,但我這個人樂善好施,還是會給你治病的,放心吧。”
紅玉姬冷道:“我不需要。”
“小美人别逞強。”季罂笑呵呵地說,“妖毒蔓延,無力克化,你傷的很重嘛。”
紅玉姬終于掙脫了手,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我傷勢如何與你無關,出去!”
驚虹纏回腰上,她盤膝落座,行氣調息,試圖逼退不斷蔓向髒腑的妖毒。
季罂也不走,就坐在一旁看她療傷,閑閑地開口,“再三被妖獸中傷,卻沒有性命之危,可見你功力深厚,是能抑制妖毒侵邪的。”
“你修的是陰陽鬼宗,鬼宗囊括四方極陰煞氣,在船闆上你使用的是其中的馭鬼術。既然能用陰鬼,那便能侵吞妖魔的邪毒,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不去嘗試吞服妖丹,如此就能适應妖毒,來日不必再懼任何妖獸。”
“你是如何知道的?”紅玉姬額頭的汗珠順着灰白的面孔緩緩滾下。
她盯着季罂惬意的臉,雙眸幽深到不可見底,“白月城波府的吊屍案果然是你所為。”
季罂笑了一下,“翻翻書就能知道了啊,何況你我師出同門,修習的術法同根同源。”
紅玉姬無聲冷笑。
季罂撓着臉,“你不願修此術法,難道說是害怕變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