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陷落,季罂她們下落不明,昭炎深知這樣等下去也無濟于事,得盡快想出辦法才行。
他冷靜下來,然後發現幻象已經消失了,此刻已是黃昏時分,城内的景象仍是他們初來乍到的樣子,包括城中百姓,仍舊是大腹便便的模樣。
昭炎突然想起馄饨鋪店主講到的怪事,心頭一震,立刻帶着索差和謝思周找回去。
店家正在打烊收攤,見他們返回,略感吃驚。
昭炎告知來意,表示想要知道怪事的始末,店主聽了臉色一變,怕招惹怪物,戰戰兢兢不肯與他多話。
昭炎救主心切,于是和他百般糾纏,不肯罷休,店主脫不得身,隻得領着他們去了自己家中。
他不過一平頭百姓,做點小本生意營生,房子并不寬敞,幾人進門便能看擺了四五座牌位。
靈位上頭均是父母妻氏,還有一個三十歲病亡的兒子,昭炎知道人命向來薄短,但這未免有些荒唐。這個店主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怎麼會有三十歲的兒子。
店主也看出他的疑惑,長聲歎道:“其實我已五十多歲了。”
昭炎張大了嘴,“也是和這件怪事有關?”
店主點頭,“你們實在想知道,我帶你們去見一個人吧。”
天色已晚,他點上火把,帶着三人出了門,往荒郊野外走。
他說那裡住着一個活了很久的老人,她知道公玉城所有的事情。
店主将他們引到一間簡陋的小屋,房子裡住着一個白發蒼蒼佝偻着背的老婆婆。
老婆婆滿臉燒傷,眼睛也看不見,側着耳朵聽動靜,聽到好幾個人的腳步聲,“還帶了人來?”
昭炎向她禀明來意,“老人家,我們來請教一些事,關于公玉城發生的怪事。”
“哦,是來聽故事的外鄉人。”老婆婆咳嗽了兩聲,捧着燈蹒跚着走進屋裡,“進來吧,我來告訴你們,關于這裡的一切……”
*
偌大的雪原上,三人冒着雪風艱難地前行。
紅玉姬使用内力強行驅動驚虹,已經受了内傷,還強撐着說無事,繼續找尋出口。
季罂算是看出來她的嘴有多硬了,“接下來還不知道要面對什麼,你别太逞強了。”
“不幹你的事。”紅玉姬性格要強,在季罂面前更不可能示弱。
她拭去唇邊血絲,擡眼看向前方雪霧,霧氣吹開了些,隐隐約約浮現出一塊高聳的石峰。
“前面有塊巨石,過去看看。”她道。
“說不定就是出口。”五龜淌着積雪就往前去。
季罂早就看到了,本來打算去看的,見紅玉姬身形趔趄不穩,她伸手攙扶,才發現她的手抖顫得厲害,這就奇怪了,“你不是穿了雲水碧海,為何還會怕冷?”
紅玉姬嘴唇白得沒有血色,眼睫上也結了冰珠,“不是我冷,是夢魇,夢魇中我來過這裡,險些困求于此。”
“所以你害怕了。”季罂像是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天底下居然還有你紅玉姬害怕的事。”
“和你說不明白。”紅玉姬一直覺得和她牛頭不對馬嘴,不欲多說,掙開手走到那塊巨石下。
石頭呈柱狀,足有十來丈,表面落滿了雪,人站在下面往上看,像在看一座銀色小山。
季罂還能釋出一點法力,便振動殺千刀,掃落上面的積雪。
雪水落盡,幾個鬥大的金色字浮現在石碑上,三人同時看去,上書着一句特别有意思的話:
無無間是無間有無間人間無間
讀來晦澀拗口,很像西方教的偈語,常常不講人話。
季罂“噗嗤”一聲笑出來,“我猜是出自佛家的苦無間,身無間,時無間,形無間。”
紅玉姬微抿下唇,“是一早就設下的法陣,設陣之人心思缜密,很自信能引我們入陣。”
季罂忙附和點頭,“但是你别說,擺這陣法的人挺有想法,自己做了個人間無間。”
五龜聽得一頭霧水,“你們說的什麼呀,我有些糊塗了。”
季罂撫了撫下巴,“這個嘛,是佛家阿鼻地獄的說法,因為猛火燒身,永遠無法解脫,它在八大地獄中是最苦的地獄。”
五龜心中惴惴,“可這裡是凡世,為什麼要寫地獄?”
季罂想了想,“也許是用阿鼻地獄借喻此地是人的果報處。換種說法就是,人間的惡獄。”
紅玉姬道:“人間也是苦難界,和阿鼻地獄并無不同。”
“你挺有感悟嘛。”季罂調侃了一句。
這塊石頭實在巨大,紅玉姬又繞着碑身到了後面,石碑後還刻着五個字。
“星雲無間鏡。”
季罂聽着很是耳熟,“我聽到過。”
紅玉姬看她,“你确定?”
“嗯,看到過相關記載。這面鏡子曾是佛家之物,後來落入神界,一直放在天宮界門上,照向人間。”
五龜不安地攥緊了手指,“那是不好的意思嘛?我們還能出去嗎?”
“也就是說我們此刻是困在無間鏡中。”季罂後頸一陣發冷,忽然有些毛骨悚然,“不能出去也要想辦法出去,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這種詭谲世界。”
紅玉姬收起驚虹,“再去找找其他線索。”
季罂不急不忙撿起一根枯枝,朝地上随意一抛,指着倒下的方向道:“就走這邊好了。”
三人咯吱咯吱踩着積雪走遠,須臾後隻餘下清風縷縷,吹動枯枝敗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