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樂翊是在颠簸中悠悠醒轉的,胸口還在疼,不是血快流盡撕心裂肺的疼,而是綿密的隐痛。
他記起自己被救後,渾渾噩噩地走在路上,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也不知道該去哪裡,隻記得最後倒在一片河灘上便不省人事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傷勢有多嚴重,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可能性,可為什麼又活過來了,他剝開衣襟,然後震驚地發現,胸口上的傷口竟然神奇地愈合了,嚴絲合縫,沒有任何傷痕。
典樂翊懷疑在做夢,但衣服上幹透的血迹又在提醒他,他還活着,他沒有做夢。
馬車忽然一陣颠簸,他才察覺自己躺在馬車上,而他對面坐着一隻黑狗,黑狗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他撩開簾子,看見禦車的人是謝思周,便問:“是你救了我?”
謝思周搖頭,用口型告訴她,救他的是季罂,季罂已經在回羅邑的路上。
季罂這邊呢,因走迷了路,耽誤不少時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的羅邑國境内。
回孟侯府的路上,她才從旁人的口中得知,襄國的晏太宰謀反敗走,已經叛投了申國,而和晏家差點結親的孟侯也及時退了婚書。
季罂聽到時直搖頭,心中一陣唏噓,不禁有些同情晏骁,身上背了叛國的罪名,将來再也沒有退路了。
不過對她來說是好事,退了婚就不必她再去傷腦去想辦法了,一時間渾身輕松,不禁加緊了腳步,卻在轉身的刹那撞到了一個人,她擡頭一看,竟是許久不見的紅玉姬。
“呀,怎麼是你?你怎麼到了這裡?”季罂訝然不已。
“路過。”紅玉姬依然清清冷冷的樣子,她打量了季罂,知道她是要回孟侯府,“孟侯府應該往東邊走。”
季罂尴尬地撓撓頭,“我這不是找不着路了嘛,你也知道我一向認不得路,走錯了不是什麼稀罕事。”
紅玉姬之所以出現羅邑,正是存了私心。她想去孟侯府見一見那位據說是她姨母的女人,卻苦于沒有理由,而季罂的出現正好解決了她難處,因而她道:“你跟過來吧。”
季罂不疑有他,歡歡喜喜地跟上。
兩人走了片刻,便看到了孟侯府的宅邸,下人見是自家小主人回來了,趕忙去和夫人通報。
季罂邀請紅玉姬進去坐坐,紅玉姬握了握腰上的紅玉環,遲疑了一瞬,跟在她身後進了府。
妙谛夫人聽說季罂回來了,迎到門前,一把将她抱住,“我的兒啊,你可算是回來了。”
“讓娘擔心了。”季罂見母親安然無恙,便知這蠱是真的解開了。
她指着紅玉姬道:“母親,我這有客人。”
妙谛這才看見她後面的紅玉姬,一刹那四目相對,那擡眸的神情,仿佛是昔日的故人歸來。
妙谛不免恍惚,“這是?”
季罂介紹道:“我在路上認識的朋友,她叫紅玉姬。”
紅玉姬緩緩低頭,算是和妙谛夫人見了禮。
妙谛夫人微笑道:“既是我兒的朋友,當好生款待才是。”
目光落在她腰上墜着的紅玉環,面色險些沒繃住,耳邊季罂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清,直到侍女提醒才反應過來。
季罂帶着紅玉姬去房間安置,打算先給母親請安。
到了妙谛夫人的屋子,母女說了一會話,季罂道:“明日我就去墟王頂見師父。”
妙谛:“這麼急?”
季罂道:“見完師父再回來。”
“那就好。”妙谛點頭。
季罂看她欲言又止的,奇怪道:“母親怎麼了?”
妙谛想了想,問道:“你的那位朋友是何來曆?”
季罂笑道:“母親還記得我小時候打開蛟匣的事吧?那個和我一起打開匣子的小姑娘就是她。”
妙谛:“她沒死。”
季罂點頭,“雖然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還挺有意思。”
妙谛心頭一沉,一時說不出哪個消息更震驚。
身邊的嬷嬷也發覺她神色不甯,隻是有季罂在,不好當面問,直到季罂離開,她才不解地問道:“姑娘平安回來了,夫人怎麼反而滿面愁緒?”
妙谛喃喃道:“燕茹去亓國為媵時,父親在嫁妝裡添了一枚紅玉環,那枚紅玉環造型别緻,我記憶尤深。”
嬷嬷:“夫人怎麼想起這個了?”
妙谛道:“就在今天,我再次看到了那枚紅玉環,就挂在阿罂帶回來的那名女子的身上。她身上有燕茹的影子,可能是亓國遺孤。”
嬷嬷:“夫人擔心她會尋仇?”
如今跟着阿罂出現,不知是什麼企圖,妙谛夫人越想越心驚……
季罂從母親房間出來去見紅玉姬,紅玉姬也和她告辭,她說自己隻是路過羅邑,沒有逗留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