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委實不是一個好兆頭,她甚至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她的死期就在咫尺。
娥娥腦子裡紛亂不堪,手腳止不住地發冷發抖,幾欲癱軟倒下。
可是她還不能倒下,她是秋骊的主心骨,秋骊需要她,母親需要她。
但是還不等她振作起來,又有宮人匆匆來報,說是王後不願後宮落入敵手,遭受淩辱,為了保全名節,勒令宮妃皇女們自缢,如若不然,便要強行賜死。
此話一出,殿中的侍女頓時感受到唇亡齒寒的威脅,啜泣聲此起彼伏。
“公主,救救我們,我們不想死。”
宮女們膝行到娥娥腳下,拉扯着她的衣裙,苦苦哀求着放她們一條生路。
這宮中能做主的除了王後,便隻剩下娥娥了。
縱然她自身都難保,還是鄭重地向衆人保證道:“你們放心,但凡我還在,必不會讓你們牽連受累。”
宮外的情況一時半刻顧不上了,還是先去母親那兒看看情況。
此刻,嫔妃公主全部被驅趕到殿前的空地上,四周有重兵把守,還有衆多捧着毒藥白绫的内侍。
從王後下令要賜死後宮衆人的那刻起,這裡的哭聲和哀求聲就沒有斷過。
比起攻城略地帶來的未知恐懼,眼前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不是到了國家存亡之際,王後又豈會狠下心腸,親手了結這些曾經朝夕相處的後宮衆人。
“你們若是活着被俘,隻怕要受罪,如今死去,免受活罪,還能保住一絲體面。”
國君在彌留前遺言讓她們設法活下去,王後卻要她們殉節保全尊嚴。
兩難之地,無路可退,妃妾們嗚咽着,嚎啕着,哭聲響徹後宮。
“可我們隻想活着。”
“殿下,萬望您開恩,放我們一條活路吧。”
妃嫔們跪在泥地上,哭得聲嘶力竭,臉上的泥灰被淚水沖刷,無比狼狽。
王後又如何不明白,她們是無辜受累的,她們沒有任何錯。
隻是,國難當頭,王族們在劫難逃,尤其是宮中的女子,一旦落入敵手,那下場可想而知。
王後也隻是一個女人,夫婿在時靠夫,兒子在時尚能靠兒,如今丈夫兒子都已往生,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眼看着山河破碎,卻愛莫能助。
她強忍淚水道:“可是沒人想要你們活。”
說罷下令,命内侍将妃妾們押入殿中,全部絞殺。
将人驅趕進殿後,門窗封閉,想要活命的女子向殿門方向逃竄,甘願赴死的認命啼哭,任由一條白绫結束了性命。
“慢着!”
凄厲的哭聲中,娥娥趕到,制止了王後的命令。
她登上台階,命人打開殿門,對王後道:“母親,是死是活讓她們自己選吧。”
王後歎氣,她也不願如此,但眼前情形已經容不得她們選擇,“兒啊,你可知苟活是什麼下場?”
“我知道,但這不是必須殺死她們的理由。”
娥娥沉了一口氣,看着狼狽的衆女,道:“能逃就逃吧,就算裝瘋賣傻,也不要提起身世過往,你們離開了這裡,就說自己是被迫流浪的平民,已經無家可歸,如此或許還有活命的可能。”
希望晏骁還有點良知,能放過秋骊的無辜平民。
宮妃皇女們聞言止住了哭聲,感恩戴德地向娥娥磕了頭,慌不擇路地離開了大殿,準備逃出秋骊。
從這裡出去,生死由命,等待她們的或許是被殘殺,被折辱,被侵犯,亦或是成為敵國的俘虜。
但那都是她們自己選擇的路,已經和自己無關了。
而大勢已去的秋骊,也撐不了多久了。
娥娥閉了閉眼,“想走的也都不必攔阻,各自去吧。”
她疲憊地揮了揮手,和母親告别,拖着沉重步子走下台階。
回到冷寂的寝宮,她沉默地坐在寝床上,望着窗外的遠方。
稍時宮女進來報信,宮人多被遣散,或者逃走,偌大的宮殿已經空空蕩蕩。
走了也好,她也少了後顧之憂。
娥娥點頭,解開殘破的盔甲,“我尚有一些親衛,已命他們趁着夜色護送王後出城,你們也都跟着一起離開吧。”
看着換上公主吉服的娥娥,貼身宮女早已淚流滿面,“公主為何不一起逃走?”
娥娥目光堅定,“不必擔心我,如若他們能善待秋骊子民,我當出城投降。”
“那之後呢,之後公主該何去何從?”
“公主有公主的使命。”
既是秋骊公主,就該像公主一樣死去。
娥娥目視前方,沒有再說話,隻是再次握緊寶劍,神态從容地走出寝宮,走向未知的戰場。
那裡火勢沖天,已經一片焦土,在滿目瘡痍的道路兩旁,跪滿了滿面悲色苦苦哀求的黎民百姓。
然而求饒聲得到的回應是項軍揮起的屠刀,殺紅了眼的項軍一邊瘋狂屠殺,一邊放肆大笑,“這就是以血性聞名四海的秋骊人,跪得比誰都快。”
秋骊人甯肯跪地求饒,也不奮起反抗,他們的結局就是死在項軍的屠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