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國失守亡國,消息傳到王畿時,項國王室已經踏上流亡之路,準備逃往南部。
天象大改,人的命運扭轉。
李鹿玄觀過星象,一切都在按他的預想發生,但是又比他預想得要複雜。
“這個妖女氣候已成,往後要想殺她,隻怕難上加難。”
夏王對此萬分憂心,“愛妃如今身懷有孕,又傷勢未愈,我們可還有其他克制她的辦法?”
老天師施也狄已經死了,王畿能與之抗衡的人少之又少。
尤其是得知紅玉姬有身孕後,他的顧慮隻會更多。
但是大軍已經逼近了王畿,已經容不得多想,夏王決意帶兵親征。
紅玉姬卻道:“王上若是親征,妾也要随軍才行。”
夏天子自是不願,搖頭道:“你在孤的身邊,孤不放心。”
紅玉姬不與他争辯,默了默,妥協道:“墟王頂的混元宮深受王室香火百餘年,王上若是傳信讓他們下山,他們定會相助。”
這話并非紅玉姬胡言,王室對混元宮有供奉之恩,先祖飛升前曾留下過話,王室若是有難,混元宮必會鼎力相助。
事已至此,也沒有他法,倒是不如一試。
夏天子:“事不宜遲,孤這就任命王使,前往颛臾國傳信。”
不過他還是擔心,擔心混元宮的能力還是不足以與季罂抗衡。
李鹿玄知道他心中所想,輕蔑一笑,聲音冷得像寒潭裡的水,“鬼怪妖魔皆有緻命的罩門,隻要找到罩門,收拾妖女隻是時間問題。”
至于季罂的罩門……
他幽幽一笑,看向紅玉姬,“玉兒,你的人鬼陵四陣還差兩陣,設法收伏無頭鬼士和魇魔,人鬼陵就算完整了。”
紅玉姬尚在恍惚,聞言對上師父的目光,心頭微震。
她想到了在浮遊殿時,魇魔講過的三夢七界,還有那把貫穿季罂胸口的長明劍。
當時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現,隻是此刻想起,卻讓她思緒紛亂。
“徒兒明白。”
想再多,也回不到當初了。
隻要甩開那些影響判斷的心魔,她的思緒就會無比清晰。
她清楚地認識到,她和季罂之間,終究要有一個了結。
而混元宮長老到王畿後,混元宮無人可守,她正好可以去取長明劍。
因此她隐藏起孕肚,離開了王畿。
以她如今的修為,已經可以輕而易舉穿過崇山峻嶺,跨過萬裡江河,在魇魔毫無察覺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浮遊殿。
魇魔察覺到她的存在時,兇殘的地火從腳下冒出來,差一點纏上他的脖子。
捧着被火燎去半截的長眉,他既惱又氣,又有些後怕了。
“你、你的修為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那你知道的還太少了。”
紅玉姬起手畫訣,一簇火焰攝入魇魔的心口,将他釘在原地。
身魂被死死困縛,魇魔根本動彈不得,急得大叫,“你做了什麼?”
紅玉姬淡淡開口,“我已經下了禁制,即便在你的世界,也插翅難逃。”
火焰蓦地從魇魔的身體燃燒出來,他的胸膛上浮顯出地火灼燒的痕迹。
這點火能困住他,但不足以燒死他。
魇魔在烈火的陰影中放聲大笑,它的聲音仍似童子,聽着童真稚嫩,卻充滿了誘惑。
“你和季罂隻能活一個,你殺不死她,那麼死的就會是你。隻要留我一命,我就告訴你,殺死季罂的辦法。”
他想拖延時間,紅玉姬還要趕去料理其他事,不打算跟他廢話,直白道:“我知道,你說的是長明劍。”
被她洞察了秘密,魇魔心中發虛,“不對,你不能窺知世事,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多虧了你的三夢七界,讓我厘清了其中的因果。”
紅玉姬眼簾低垂,神情透露着對魇魔的輕蔑。
她輕撫心口,法器從胸口躍出,通體散發着幽暗詭異的藍色火焰。
“今日我來,是為你的命而來。”
人鬼陵祭出,幽藍地火之中,成千上萬的兇煞傾巢而出,撕扯着魇魔。
“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全身上下唯有這身制造夢魇的修為,勉強為我所用。”
人鬼的力量是随主人修為漲落的,紅玉姬修煉勤奮,如今修為飛漲,比之前更為兇殘,更為霸道。
就說這兇煞的威壓,魇魔隻覺喉嚨被緊束,發不出一絲聲音,陰濕的惡鬼便将他的軀殼連同魂靈一起瘋狂地啃噬。
整個浮遊殿上,回蕩着魇魔破碎凄厲的叫聲。
那副被它占據的人族軀殼,被扭曲得不成人形,随着一聲慘叫,化為一縷黑煙,飄入人鬼陵。
紅玉姬收回法器,深吸一口氣,輕扶肚皮,心中生出一抹柔情。
體内的生命孕育,是她力量的來源,但也是軟肋,意味着她要面對的危險隻會更大。
魇魔已收歸她所用,還差一門,人鬼陵就算完全修成了,她的修為也會更加精進。
但她現在要趕去墟王頂,尋一尋那誅魔的神兵。
想到此處,她戴上面紗,垂目瞑睫。
再睜開眼時,已經置身于混元宮外。
望着巍峨雄偉的混元宮,眼中再也沒有先前的柔情。
她别無選擇,為了即将到來的決戰,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而這個選擇已經明了。
紅玉姬再無一絲一毫的猶豫,她拾步踏上石階,身體像一柄充滿了靈氣的仙劍,刺破夜空,落向靈氣聚集的流風池。
長明劍,就在這裡。
被神鐵緊縛,萬千符紙封印鎮壓。
和她在水月鏡像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劍池中靈氣波動,一片随她卷來的樹葉落入其中,瞬息便被擊碎。
紅玉姬神情間難得有一絲松動,“不愧是神兵。”
就是不知,是否也會如七界三夢中所見那般,刺中季罂的靈府。
想到此處,她撚訣取劍,刹那間符紙翻動,劍氣震蕩,三尊布下的法陣被觸發。
混元宮上下被驚動,紛紛聞訊趕來。
很強烈的劍氣,它有來自上界的神意,還有天魔的魔氣。
遠在羅邑的季罂也感覺到了。
“長明劍的劍意。”
她擡手按住突突跳動的心髒,不安的情緒湧了出來。
定然是長明劍有異。
季罂掐了個訣,身形一閃,直奔混元宮方向。
趕到時,混元宮上下火光四起,早就亂成一片。
她斂了魔氣,足尖輕點,悄然落在近處一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