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是書香世家,前來參加喪儀的人多是文人墨客。
蘇衍是家中獨子,并未娶妻生子,今日負責主事的是他的父親和家中族老,他的母親不曾露面。
悲戚的哭聲萦繞整個庭院,謝婳的眼淚也滾滾墜下,低聲道:“待會兒我去看看蘇夫人。”
黎昭文擔心自己的出現會讓蘇夫人再受刺激,是以決定不與謝婳同去。
滿目喪服白冠令她頗感不适,在吊唁結束後,她與蘇衍的貼身近侍尋了一處靜谧地暫作休息。
“當日除了我以外,還有誰來見過他?”黎昭文想借機尋找新的線索。
阿予回答:“那日晚上李公子也來過,他是來給少爺送字帖的,在屋内待了不過半個時辰就走了,不過少爺毒發的那日早晨他也來過,說是字帖遺漏在少爺書房,本想前來取走。”
“哪位李公子,我也認識麼?”黎昭文問。
“是李绶公子,他平日隻與少爺來往。”
“他們二人發生過沖突嗎?”黎昭文繼續問。
這問題來得突兀,阿予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額間不覺出了一層薄汗。
見他猶疑,黎昭文溫聲道:“你倘若知道什麼便盡管說,這樣我們才能盡快找到兇手。”
阿予不明就裡,反問她:“少爺的死和李公子有關?”
黎昭文不置可否,追問他:“你知道些什麼?”
阿予回憶那晚的場景,心知茲事體大,不敢擅自隐瞞,于是道出實情:“送字帖那日我聽到他和少爺在書房争吵,他逼問少爺知不知道告發的後果是什麼,可是少爺一直沒有回應他,兩人在屋内沉默了很久,約莫一刻時間李公子就自行離開了。”
“他的字帖那日真的遺漏在書房了?”黎昭文心下陡生疑窦。
阿予想了想,說道:“少爺毒發時府中大亂,他先到寝房探望少爺後,才去書房取走字帖。我留心少爺書房東西丢失,特意全程都跟在他身側,我的确隻看到他拿走字帖,未曾動過書房裡的其他東西。”
“阿予,老爺找你。”一個小厮在不遠處喊道。
阿予離去後,黎昭文獨自一人在花園内漫步。
正值初冬,隻見殘花飄飄欲墜,一陣亂風吹過,枯枝随之搖曳,斷草婆裟發出細碎聲響,黎昭文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蜷縮在角落,他的肩膀正輕微顫抖着,嘤嘤泣聲隐匿在飒飒長風中。
“何人在那?”黎昭文揚聲道。
稚童無措回首,他臉上淚迹未幹,草草以袖拭淚,放下懷裡的小貓起身,拱手施禮道:“黎公子。”
黎昭文走近,但見他腳下已挖小坑,應是想把地上紋絲不動的小貓就地掩埋。
她恻然生憫,蹲下身對他說:“我幫你吧。”
稚童挖的坑還不足以放下小貓,黎昭文一面幫他鏟土,一面問道:“它是你養的寵物?”
稚童搖首道:“不是,它是隻野貓,經常爬過院子來找吃的。”
“那它怎麼……”
稚童泫然欲淚,抿了抿唇,道:“我也不知道,它明明前幾日還好好的,我昨日給它帶了好吃的糕點,它還吃了好幾塊。”
挖好坑,黎昭文小心把小貓放入坑内,推測道:“許是吃壞了什麼東西。”
稚童打開身旁的包裹,放置幾塊雲片糕在小貓身側。
“為什麼放這些進去?”黎昭文不解。
“它昨日吃的就是這個,它好像很喜歡吃,我給它帶些在路上吃。”稚童開始用手将泥土推入坑内。
盡管他這是出于好意,黎昭文仍是忍不住探問:“你的糕點是從何處拿來的?”她疑心這稚童小小年紀就偷盜。
稚童聞言,臉頰霎時出現一片紅暈,支支吾吾道:“我看這糕點在少爺的書房裡放了好幾日,所以就自己偷偷打開錦盒拿了幾塊。”
黎昭文四顧一周,低聲道:“偷東西是不對的,以後斷不可再這麼做了,知道嗎?今日是被我發現,還能僥幸饒過你,他日若是被你主人發現,他們定不會容許一個小偷留在自己府中當差。”
稚童連忙點頭道:“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做了。”
謝婳說蘇夫人吃了安神藥後情緒漸趨穩定,因此她不再憂心蘇夫人安危,未及正午便與黎昭文一齊離開蘇府。
得以遠離怆然氣氛,黎昭文當即快步回到房間休息。沁雲坐在屋内為她收拾衣物,見她恹恹躺在床上,心道裴越昨日說的事情不算準确,顯然他們的姑娘還是喜歡沉默不語。
她将這一切怪狀歸結于蘇衍之死,胡思亂想間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錦盒,小心翼翼問道:“姑娘,這雲片糕還要留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