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道極為熟悉楊元家中的布局,他心念一動,悄然從角落越牆入内,藏匿進黑暗的柴房裡。
“老婆子!你快來看!”楊元道。
一陣衣裙窸窣的聲傳來:“這是……這金子你從哪弄來的?!”
“噓!小聲些,别教人聽見。”
“我們家又沒街坊領居,哪有人聽見。”
楊元嘿嘿一笑:“我從衙署那偷回來了的,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金子丢了。”
楊妻驚道:“被人發現可怎麼辦?”
楊元眼睛一轉,說道:“放心,現在還暫時查不到我們頭上,我們可以先把金子藏起來,等風頭過了,再把這金子拿出來用。”
楊妻将信将疑地說:“你當真肯定這樣行得通?”
“那是自然,我們現在趕緊先把它藏好。”
“藏哪?”
“藏……藏柴房裡怎麼樣?”
梁安道心下一滞,屏息凝神,默默祈禱他們不要進來。
楊妻嗔道:“柴房那麼明顯,到時候别人一眼就能看到。”
“那怎生是好?”
他們沉默了許久,最終仍是拿不定主意。
“你确定他們不會查不到我們這?”
楊元遲疑道:“暫時。”
“先把它和那些酒壇放一起,等明日天亮,我們再尋一處隐秘地藏起來。”
梁安道慢慢移步到木牆後,透過縫隙,看見他們把金子塞進空酒壇裡,和其他酒壇一并疊放在一起。這對夫婦心思單純,全程沒有察覺到梁安道的存在,他們誤以為自己家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豈知他們的身後,竟有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在窺探他們的秘密。
一切收拾妥當後,夫婦二人安然回到卧房,不過片刻便熄燈入睡。
梁安道靜靜坐在地上,心髒卻急速跳動,腦海中各種雜亂的思緒紛至沓來。
捕快的月俸隻有六百文錢,母親每月的用藥須花費三百文錢,盡管他每月省吃儉用,仍是不能存下餘錢。馬蹄金失竊屬于大案,适才完全可以在這對夫婦商酌時抓捕他們,借此領取額外的賞錢。但一時的賞錢不足以維持他與母親的用度,他需要的是那兩壇馬蹄金……
他重重歎了口氣,終于還是下定決心,起身朝那酒壇走去。他一面側首留意楊氏夫婦的動靜,一面從腰間取出繩索把酒壇捆住,旋即越牆離開。
長垣縣有一座廢棄的寺廟,傳說是鬼怪的聚集地,因此鮮少有人涉足,是最适合藏匿馬蹄金的地方。
梁安道施展輕功,向寺廟疾行。雪越下越大,似利刃般不斷拂過他的臉龐,他不禁心想,倘若在此時停下返回衙署,或許便不用遭受這風霜的吹磨了。為全心全意趕往寺廟,他隻得一路上告誡自己:沒有回頭路了,必須去那裡。
此前他曾獨自一人來查探過這座寺廟,機緣巧合下發現有一間僧房裡修了一條暗道,直通正殿的佛像。這尊佛像是由銅鐵鑄成,高一丈有餘,内部則是空心的,足夠放置兩壇馬蹄金。
破舊的寺廟在凄厲雪夜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陰森可怖,梁安道自言自語:“沒什麼可怕的,魂魄無形無聲,傷害不了我。”随即邁步入内。
他不敢點火折子,害怕在光亮處見到可怕的鬼物,隻好借着慘白的月光,四下找尋暗道的所在之處。
不出所料,這條暗道依然無人發現。他矮身入内,很快便到了佛像之下。今夜這一番折騰,他的衣襟早已被融化的霜雪染濕。然而眼前馬蹄金散發出的光芒,使他心跳加劇,直覺似有熱血在體内翻湧,竟讓他能忘卻周身的寒冷。
他仔細撫摸這份曆經險阻才得來的珍寶,不由憧憬無限,以緻在佛像下靜坐了許久,才恍然決計離開。
與進來時一樣,他快步離開,着意不看周圍的任何東西,故此他渾然不知,身後有一道銳利目光在始終追随着他,直至他的身影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