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陽近日陰雨連綿,今日卻難得放晴,日光傾灑,然而城外厮殺聲震天,血腥之氣彌漫在城中每一處角落。
西遼皇室搖搖欲墜,百姓們紛紛關門閉戶,無論貴賤,都籠罩在死亡陰影之下,滿心惶恐地等待未知的命運。
蘇栀專注地瞧着藥稱裡的草藥,又偏過頭,費力辨認着書卷上模糊不清的字迹。
忽然,宮門處傳來“轟隆”巨響。
她在昏暗的殿内擡眸,一雙勾人的狐狸眸滿是疲憊。
因一夜未眠,紅血絲布滿雙眼。
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蘇栀聞聲起身回頭,隻見是她的兩個婢女,詩情和畫意。
“帝姬。”詩情輕聲喚道,聲音帶着幾分焦急與恭敬,“奴婢奉皇後娘娘旨意,前來送帝姬出城。”
“出城?”蘇栀被關數日,聲音微啞,眼中滿是疑惑,“母後呢?”
二人沉默不語,隻是垂眸輕輕搖頭。
蘇栀心中一緊,立刻反應過來,擡腳便要朝着坤甯宮奔去。
“帝姬。”詩情急忙伸手攔住她,神色懇切,“娘娘她吩咐了……”
“讓開!”蘇栀揮手用力甩開詩情,看向遠方的目光決絕,眼眶泛紅。
“父皇率衆嫔妃撤離,唯獨把母後留在宮裡,若是我也走了,母後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詩情緊緊攔着蘇栀,又向沉默的畫意投去求助的目光。
畫意平靜地上前,緩緩擡手,将手心中的玉佩呈上。
蘇栀掃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僵硬,她認得,這是母後的貼身之物,是當年出嫁時姐妹所贈。
“帝姬。”畫意怔怔地看着蘇栀,眼神中閃過一絲哀婉,“娘娘已經殁了。”
詩情一愣,卻沒有出聲。蘇栀瞳孔驟然一縮,難以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母後她不會……”
“娘娘唯一的遺願,便是帝姬能夠安穩活下去,帝姬難道要讓娘娘在九泉之下難以瞑目嗎?”畫意的聲音帶着一絲哽咽。
蘇栀心裡一沉,看向詩情,詩情垂下眼簾,輕輕點了點頭。
蘇栀雙腿突然發軟,險些摔倒,幸好詩情及時扶住了她。
許久,蘇栀才平靜下來,聲音仍顫抖着,“出宮!”
………
城外烽火連天,肅殺之氣彌漫。
一匹棕紅色駿馬毛色順滑,上面端坐着的少年身着銀色戰甲,身姿挺拔,他望着眼前脆弱的城門,目光犀利。
“少将軍。”士兵上前禀報軍情,拱手作揖,聲音洪亮,“王爺已率人由南門攻入皇宮。”
少年擡手示意他退下。
眼看将軍猶豫不決,身旁副官湊近,小聲提醒,“世子,按計劃,此刻咱們該攻城了。不然,雍王那邊的兵力,怕是不足以……”
謝衍知閉上眼睛,心中滿是掙紮。
這一令下去,便是無數傷亡,可軍令如山,又怎能違抗?
許久,他緩緩睜開桃花眸,聲音低沉而堅定:“衆将士聽令!”
“在!”士兵們齊聲高呼,氣勢震天。
“入城後,立即捉拿西遼皇室子弟,不得傷及無辜百姓,不得搶奪錢财,違者……”
謝衍知刷的一聲拔出劍,銀劍在陽光下耀眼奪目,“軍法處置!”
“是!”
………
硝煙四起,少年俊美如畫的臉在風沙中愈發輪廓分明。
副官看了他一眼,暗自歎惜,轉而看向那座形同虛設的城門,附和下令,“殺!”
頓時,塵土飛揚,成百上千列陣的将士高舉大甯旗幟,氣勢洶洶地沖向那座被戰火灼燒的城池。
戰馬嘶鳴,鐵蹄奔騰,揚起滾滾煙塵。
謝衍知内心掙紮片刻,夾了夾馬肚子,準備駕馬入城。
忽然又看向身側的人,伸手拉住他緊握缰繩的手臂,神色凝重道,“元澈,你去後邊盯着。若是聖旨傳來,速速來傳。”
元澈有些擔憂,看了眼城牆,又囑咐道,“世子,切記侯爺所說,莫要太過婦人之仁。”
謝衍知沒有回應,隻留下一聲“駕”,揚鞭而去。
………
皇城内一片混亂,蘇栀提着裙擺匆匆前行。
飄揚的裙擺如火紅雲霞,發髻間不多的步搖珠翠叮當作響。
外面皆是身着各色盔甲的士兵揮劍厮殺,兵器碰撞聲刺耳。
三人一路小心前行,就在靠近密道時,幾滴溫熱的血滴落在蘇栀玉藕般的脖頸上。
緊接着,一具屍體從天而降,擋住了去路。
随後,三個手持長劍、一身黑衣遮面的人出現在眼前。
蘇栀停住腳步,神色鎮定地盯着不速之客,詩情和畫意趕忙上前,将她護在身後。
幾人手握長劍,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們。
領頭人微微擡手,其餘二人便提劍沖來,瞬間與詩情和畫意纏鬥在一起。
蘇栀後退幾步,心跳如鼓,短刀從袖口滑落到掌心。
冰涼的刀刃讓她心生膽怯,暗自思忖:自己武功不高,眼前這些人明顯是常年在生死間徘徊,此番怕是兇多吉少。
男人盯着她看了許久,終于開口,“你就是韻華帝姬?”
盡管四周喧嚣,蘇栀還是聽得真切,卻不敢回應。
這人能準确說出她的封号,顯然是有備而來。
“還真是像。”男人嗤笑一聲,“不好意思了小帝姬,這輩子福享得不少了,就到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