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前,金扉徐徐洞開,月色朦胧,籠罩着這座金玉所築的宮殿。
謝衍知緩步入殿,眸光不動聲色地在一衆女眷身上一一掃過。
謝衍知眸色微黯,無論是侍奉的婢女,還是赴宴的名門閨秀,皆無異常。
賓客們身着錦衣華服,舉杯相慶。
往來的婢女們垂首端着酒壺果盤,在謝衍知面前盈盈下拜行禮。
謝衍知正覺蹊跷,忽聞身後傳來少女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衣袖被人輕輕扯住。
謝衍知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抽出衣袖,恭敬行禮道,“微臣,參見昭華公主。”
昭華公主嘟了嘟嘴,發髻上簪滿了琳琅珠钗,嬌俏的面容上帶着幾分不悅,“衍知哥哥,你為何總是對我這般見外?”
謝衍知垂眸,畢恭畢敬地答道,“公主金枝玉葉,微臣豈敢僭越。”
昭華公主滿不在乎,亦不理會大庭廣衆之下衆人投來的目光,笑語嫣然,“你我自幼一同長大,何來僭越之說。”
言罷,昭華公主又朝謝衍知靠近了些:“衍知哥哥,我們許久未見了,如何?西域之行可有趣?”
謝衍知神色淡淡,“不過是行軍打仗,閑暇時至多流連于花叢之間,公主想來也不愛聽這些。”
昭華公主不滿道,“你就不能多說些嗎?”未等謝衍知開口,又接着說道,“你不說也罷。對了,聽聞皇叔素愛西域舞蹈,父皇今日特意安排了這一出表演,你等下可要好好瞧瞧……”
話猶未盡,謝衍知眼神一眯,打斷昭華,“表演?”
昭華未察覺異樣,繼續說道,“是啊。西域之舞,我還從未看過呢。”
謝衍知仿若想到了什麼,唇角微微勾起,眼眸深邃如淵,立刻向昭華公主行了一禮。
“公主恕罪,微臣尚有要事纏身,先行告退。”
說罷,也不顧昭華公主在身後如何言語,謝衍知大步朝殿外走去。
曲徑通幽,石闆路蜿蜒于繁花翠木之間,謝衍知步履匆匆,空氣中飄散着香粉的氣息。
謝衍知抄近路邁進走廊,身後的長廊上,一排戴着金色流蘇面具的少女,在徐娘子的引領下,身姿婀娜地朝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藏匿于繁花深處的後堂房門開啟,侍女從裡頭出來,見到謝衍知,急忙行禮。
謝衍知擡手示意她免禮,問道,“人在何處?”
侍女愣了一瞬,指了個方向。
謝衍知偏頭望去,最後一位少女身姿搖曳,纖細的腰肢不堪一握,金色的薄紗裙擺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似是感受到了謝衍知熾熱的目光,蘇栀身子微微一顫,回頭望了一眼。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仿若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蘇栀的臉大半被面具遮住,謝衍知卻仍清晰地捕捉到了面具下她的神情,有謹慎小心,亦有挑釁之意。
一牆之隔,殿内傳來少女們嬌柔的笑聲,徐娘子不知說了什麼,引得她們笑作一團。
偏偏在此時,他卻無可奈何。
總歸是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将蘇栀帶走,獻舞少了人,所有人都要被問責。
謝衍知一時覺得煩悶,恍然間覺得自己多此一舉,左右不過是一個帝姬,如此自尋死路,倒不如随她去。
回到紫宸殿,謝衍知眉眼間透着戾氣,回到座位上一言不發,隻顧飲酒。
事到如今,也隻能見機行事了。
謝衍知身側的少年生得一副好皮囊,難得見謝衍知這副模樣,出口調侃道,“怎麼了?莫不是昭華公主又找你麻煩了?”
謝衍知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道,“聽聞你前些日子逛花樓,被你爹給逮住了?”
商無妄正欲調侃的話堵在嗓子眼,尴尬地咳了兩聲,低聲道,“出門在外,你說起這事倒是一點都不避諱。”
謝衍知眸色饒有興緻地盯着杯中的瓊漿玉液,扯了扯嘴角,“你既然有膽子做,還怕我說?”
商無妄白了他一眼,不再理會謝衍知。
絲竹管弦之聲悠悠響起,音聲婉轉悠揚。
華燈璀璨,滿堂生輝。
舞姬們蓮步輕移,身着繡金嫣色薄紗裙,更添幾分神秘韻味。
為首者纖細的腰肢如風中弱柳,裙擺飛揚,恰似彩雲飄動。
商無妄目光落在蘇栀戴着面具的臉上,愈發大膽,戳了戳身邊的人,問道:“這舞師倒是别出心裁,這面具一戴,比不戴更添幾分誘惑。”
謝衍知目不轉睛地盯着蘇栀,生怕下一秒她就像變戲法一般拔出一把劍,在大庭廣衆之下行刺。
蘇栀目光含情,舞姿輕盈,仿若踏足天際。
賓客們沉醉其中,目眩神迷。
無人留意,少女纖細的手指順着脖頸攀上,粉嫩的指尖探進青絲之中。
謝衍知攥緊酒杯,另一隻手藏于桌案之下。
不料下一秒,蘇栀身後的少女忽然腿腳發軟,發出一聲驚呼,毫無征兆地倒在了身側之人身上。
奏樂瞬間停止,大殿一時寂靜無聲。
蘇栀不得已,隻得将暗器又按住,收回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