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栀頓時覺得這人除了這張能看的臉,其他地方莫不是沒長好,尤其是腦子。
謝衍知不理會她那看傻子般的眼神,留下一句“走。”
說罷,便徑直轉身離去。
晚風輕輕拂過,少年漆黑的發絲披于身後,随風飄動。
寬闊的肩背與纖細的腰肢被月光鍍上一層銀邊,遠遠望去,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
蘇栀多看了幾眼,卻被謝衍知毫不留情的話語擾亂了思緒。
二人相距不遠,少年側臉的輪廓極為優越,深邃的眼眸仿若藏着碎碎的星子,聲線清涼。
“走不走?你的兩個婢女還在侯府等你回去。”
蘇栀怔了一瞬,小跑兩步跟上謝衍知,追問,“詩情畫意?她們怎會來京州了?”
大抵是怕隔牆有耳,謝衍知不多說一句,隻是語氣頗有幾分春風化雨的意味,教導道。
“小婢女,走在主人前頭,可是要挨闆子的。”
回到定安侯府,已是深夜,府内一片寂靜。
蘇栀下意識觀察着四周。
青瓦之上,飛檐鬥拱仿若鵬鳥展翅欲飛,屋檐下挂着幾隻風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
邁進後院,青石闆鋪于地面,縫隙間生出青苔。
蘇栀小心翼翼地走着,二人不過相隔一人的距離,謝衍知開口道。
“母親身子欠佳,一直在佛寺吃齋念佛,逢年過節才會回來小住些時日。父親奉命駐守南疆,年末才會返京,你安心住下便是。”
蘇栀記起從前母親每每收到遠在京州的妹妹宣陽公主的來信時,都會開心上好一會兒,而後又愁悶起來。
每逢此時,蘇栀都會依偎在母後身邊,輕聲問道,“姨母過得如此之好,母後為何唉聲歎氣?”
宋娴總是會輕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說無事。
如今,蘇栀終是懂了,宣陽公主自以為報喜不報憂便能讓遠在千裡之外的姐姐安心,卻不知姐姐早已洞悉她的心思。
謝衍知不知何時停了下來,蘇栀毫無察覺,直直地撞了上去。
謝衍知轉身,見少女正一臉無語地看着他,纖細白嫩的手指揉着額頭,滿是怨怼,似乎在質問他為何突然停下。
謝衍知一臉無辜,“你在想什麼呢?”
蘇栀搖搖頭,并未作答。
謝衍知并未追問,“聽詩情說,你的小字叫……驚蟄?”
西遼人本無小字一說,可偏偏宋娴是大甯人,而蘇栀又恰好生于中原的驚蟄之日。
春雷乍響,剛剛生産完、耗盡全部力氣的宋娴輕撫着身側酣睡的嬰兒,聲音溫柔地喚了一句,“驚蟄。”
蘇栀回過神,沒好氣地瞪了謝衍知一眼,并未否認,“幹嘛?”
謝衍知輕笑,“總不能還繼續叫你蘇栀吧?徐娘子說,你喚作蘇驚蟄,這名字倒還不錯。”
謝衍知彎腰,忽然湊近蘇栀,溫熱的氣息将蘇栀籠罩,笑得邪肆,“你可知驚蟄是何意?”
蘇栀下意識後退一步,拉開距離,仿若要拒人于千裡之外,狐狸般的眼眸澄澈清透,“西遼又非窮鄉僻壤。”
謝衍知直起腰,又笑道,“這個小字與你倒是極為相配。”
“嗯?”
謝衍知垂眸笑笑,搖了搖頭,卻道:“夜深了,我帶你去房間。”
“她們呢?”蘇栀不忘追問詩情畫意的下落。
謝衍知沒有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朝前走。
将蘇栀領到房間後,謝衍知便離開了,一句話也未多說。
蘇栀懶得管他,剛想推門,耳畔便傳來不遠處推門的聲音。
蘇栀偏頭看去,謝衍知剛剛推開房門,眼眸帶着戲谑望過來。
蘇栀耳根不知為何泛紅,二人的房間僅隔了一牆。
大概是察覺到蘇栀眼神中的質問,謝衍知趕在蘇栀發怒前,主動“承認錯誤”
“都說了,既然是貼身侍女,總得離本世子近一些才好,你說呢,嗯?”
蘇栀面色如常,内心早已氣得說不出話,看都不看謝衍知一眼,推開房門,重重地将門關上。
餘音回蕩了許久,整個院子又重新被蟬鳴覆蓋。
謝衍知盯着那扇緊閉的房門看了許久,無奈地笑笑,轉身進了房間。
蘇栀不過推門關門的一瞬,詩情畫意的表情便千變萬化,由警惕重新轉為關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