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扣宮門是死罪,誰來承擔這個後果呢。
今夜謝衍知定然不會分心思考自己去了呢,隻要離開,就可以逃脫謝衍知的管控。
可蘇栀擡眸,就在不遠處的房内,躺在床榻上生死未蔔的,是她的親姨母,是她母親心心念念牽挂了好多好多年的妹妹。
醫師的首要任務,就是治病救人。
可今夜不走,下次機會又是何時?
“帝姬,帝姬。”畫意悄咪咪的摸過來,低聲在蘇栀耳邊,“謝衍知現在守在定安侯夫人床榻前,怕是無暇顧及我們。”
蘇栀明白她的意思,卻仍舊沒有動腳。
直到得了命令的管家匆匆忙忙跑過府門,與蘇栀撞在一起。
“不好意思,驚蟄姑娘。”管家沒來得及回頭,留下一句便繼續朝外趕。
意識蓦地醒悟過來,蘇栀一把撈起玉佩,朝着管家喊了句,“不必了!”
說罷,便提着裙擺朝着後院狂奔而去。
管家被這一句帶着不可質疑的話喊的愣了神,回頭看時,白色月裙的少女已經不在了。
畫意反應過來,“周大管家,請先等一等。”
蘇栀喘着氣,跑到宋妧的房門前。
這裡的情況比蘇栀想象的更加複雜,來不及想更多的,蘇栀便要擡腳踏入。
門口的侍女攔住蘇栀,“驚蟄姑娘!世子有要事要忙,無暇見你!”
大概是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侍女說話的語氣有些沖。
蘇栀毫不在乎,甩開侍女攔住她的手,踏進房内,留有一句,“我是醫師!”
看着附在床榻前為宋妧施針的蘇栀,謝衍知心裡亂糟糟的,不過狂跳的心髒卻慢慢平息下來。
說不上來,分明他也未曾見識過蘇栀的醫術,可看蘇栀安穩持重的模樣,謝衍知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
“如何?”謝衍知聲音裡還是夾雜着緊張。
“我已為她止了血,暫時脫離危險了。”
蘇栀抹了把汗,幸好府醫的藥箱還留在府中。
“蘇栀。”謝衍知緩了口氣,“謝謝你。”
謝衍知其實知道,蘇栀剛才是有機會離開的,可他的母親就躺在這張冰冷的床上,渾身是血,謝衍知實在無法去看管蘇栀。
聽見蘇栀喊那句“我是醫師”的時候,謝衍知恐懼中帶着不可置信。
蘇栀沒走。
蘇栀是醫師。
府裡還有些草藥,蘇栀寫了藥方,侍女去煎藥。
忙完這一宿,東方天空翻白,天都要亮了。
蘇栀坐在一邊,大概是忙累了,小腹隐隐有墜痛感。
蘇栀沒多想,就靜靜的看着謝衍知小心翼翼的為宋妧喂藥。
他眉眼疏淡,玉冠束發,眼睫低垂,與平日裡的他都不同。
認識也不過兩個月,相處起來更是短暫,蘇栀意外發現自己居然見證了謝衍知好多好多面。
謝衍知為母親喂完藥,動作溫柔的用帕子幫母親擦去唇邊的藥漬,掖好被子。
回頭看時,少女已經趴在桌案上,不知何時阖眼睡了過去。
她睡的很沉穩,呼吸均勻平緩,紅唇自然的微張着,褪去了平日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警覺。
謝衍知眼神暗了暗,起身走到少女身側。
蘇栀睡的沉沉的,毫無察覺身側站了一個人。
謝衍知骨節分明的手指挑起蘇栀的發絲看了會兒,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掩蓋自己不自然的神态。
彎腰,謝衍知輕而易舉的将蘇栀打橫抱起,不顧衆人詫異的目光,抱着蘇栀一路格外小心謹慎的回到了蘇栀的房間。
詩情畫意等在蘇栀的房間,看到謝衍知進來,懷裡還抱着安穩睡着的蘇栀。
二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讀到了不可思議。
畫意率先反應過來,快走兩步幫蘇栀把被子拉開。
謝衍知輕手輕腳的将蘇栀放在床榻上,想幫蘇栀解開鞋襪。
“哎…”詩情忍不住開口制止。
西遼人隻是民風開放,卻還是有着女子的足不可被外男窺見的習俗。
謝衍知手指一頓,站起身,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情緒,“在門口守着,别叫人驚擾了她。”
見謝衍知離開,畫意忙上前幫蘇栀脫掉外衫,把被褥整理好。
謝衍知剛走出房門不久,擡手卻見自己冷白的手背上隐隐有一道血迹,很輕很淡,像是不經意間擦上去的。
原本謝衍知以為是方才照顧母親時不小心弄上的,洗了一半才恍然記起,自己進去時,母親染血的衣裳已經被脫掉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謝衍知的耳根驟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