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殿内,謝衍知躺在塌上,臉色慘白,唇的血色卻濃的可怕,躺在那裡,看似睡着了一般。
蘇栀的心冷不丁地向下墜了一下,一陣生疼。
太醫院令起身行禮,“夫人。”
“衍兒如何了。”宋妧身子顫抖。
太醫院令剛想開口,蘇栀快走一步扶住宋妧。
“夫人,奴婢通醫術,世子如今隻是看起來虛弱罷了。”蘇栀看了太醫院令一眼,繼續道,“夫人如此心急,若是世子醒過來,怕是要擔心了。”
太醫院令剛一開口,看到殿門處那抹明黃色的身影,立馬把嘴閉上了。
“當…當真嗎?”宋妧抓着蘇栀的衣袖,問道。
蘇栀擠出一抹輕松的笑,“自然是,奴婢的醫術,夫人還不放心嗎?”
甯皇站在不遠處,看着白色衣裙的少女笑意盈盈,如春風拂動水面,在人的心頭蕩漾。
不知不覺,甯皇眼前恍惚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抓不到,碰不着。
“她是誰?”甯皇對身側的李公公問道。
李公公垂首道,“陛下,這是謝世子的貼身侍女,喚作蘇驚蟄。”
“就是慶功宴時,衍知向朕讨要的那個舞姬?”甯皇問。
“正是。”李公公仔細觀察着甯皇的神色。
李公公跟了甯皇這麼多年,自然是了解甯皇的脾性。
不是好色昏君,但對美人,也多會有幾分偏愛。
莫非?
宋妧被哄騙着去外殿休息,把蘇栀留在了裡面。
太醫院令站在一側,看着這個膽大的姑娘為謝衍知把脈後,将謝衍知的衣衫解開。
“欸,姑娘。”
“醫者眼中無男女,大人比奴婢,更明白這個道理吧?”
蘇栀沒擡頭,神色清冷,從一邊的藥箱中取出圓針,手指一寸一寸在謝衍知精瘦的胸膛處丈量。
接連着幾針刺下去,謝衍知突然開始劇烈的咳嗽。
太醫院令大叫不妙,剛想出手制止,卻被蘇栀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蘇栀拿起帕子,輕輕擦幹他咳出的一攤紅的發黑的血。
太醫院令為官數十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晾在一邊,忍不住質疑道,“這位姑娘,這是什麼年久失傳的法子?你可想過,若是刺錯了穴位,會是什麼結果?”
“死了。”蘇栀淡淡道,“我知道紮錯穴位他會死,我也會死,可大人如此束手無策,我不能不救他。”
見謝衍知不再咳血,蘇栀松了一口氣,幫他把被子蓋好。
太醫院令臉上一黑,吹胡子瞪眼睛,反駁道,“這樣的毒,本官從未在醫書上看到解法!”
“紙上談兵誰不會?”蘇栀眼神冷冰冰的望過去,“此毒來自西域,自然需要用西域的法子來解。”
太醫院令還想說些什麼,蘇栀卻懶得聽了,“大人若是吵醒了世子,世子受驚,再次毒發攻心,你我二人都别想活。”
果然,聽聞此話,太醫院令立刻把嘴閉上了。
蘇栀起身,和聲悅色的同身側的侍女道,“勞煩這位姑娘,為我取來紙筆。”
趁着蘇栀寫方子的時候,太醫院令眯着眼,湊近看了一眼謝衍知。
果然,嘴唇詭異的紅色逐漸退了下去。
太醫院令心裡叫怪,又看了眼少女瘦弱的背影。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姑娘不止表面看起來這般簡單。
好像,生來就是上位者。
寫好方子,蘇栀将其交給太醫院令,“勞煩大人,務必親自為世子煎藥。”
太醫院令低頭看了一眼藥方。
少女字迹娟秀,每一味藥材都是太醫院裡壓箱底的貨。
宮裡的貴人們小病小災,用不上這些藥材,下人們又何來的資格用這樣名貴的藥材。
殿内不再有旁人,蘇栀坐在塌邊,看着昏迷中的謝衍知,眼神閃爍,忽而有些感慨。
造化弄人,綏陽城破,謝衍知進城那一日。
自己正巧在被關在禁閉的宮殿裡,從那毀于戰亂,字迹模糊的醫書上,譯出了此毒的解藥。
太醫院令帶着蘇栀寫的藥方子剛從内殿出來,便被甯皇出聲叫住。
“陛下。”太醫院令行禮。
“衍知如何了?”甯皇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卻與往常又大不相同。
太醫院令隻當他是擔憂謝衍知,恭敬答道,“世子已脫離危險。”
甯皇松了口氣,從他手中接過藥方子。
“這是…侯夫人帶來的那位驚蟄姑娘寫的藥方。”
甯皇沒說話,眼神熾熱的像是要把宣紙灼燒一般。
這樣的字,一筆一畫都刻在他的心頭,至今不曾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