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路快馬加鞭,終于趕在日落前抵達了平城。
謝衍知翻身下馬,朝着蘇栀的方向伸手。
平城原本是大甯太祖皇帝的起家之地,距離京州不遠。
打下京州後,太祖皇帝因其土地貧瘠,不适于農作物的生長,所以遷都京州,後來大甯曆代帝王也都沒有重點發展過這裡。
凡是南下的商人,也都是走北邊複陽那條路,長此以往,平城便成了一座徒有其表的落魄城池。
蘇栀搭着謝衍知的手下馬,踩在深褐色的土地上。最近應當是下過雨,泥土濕潤,空氣中彌漫着泥土拌着青草的味道。
蘇栀看着眼前高大的城牆,上面的裂縫已經開久未修複了,城牆當值的士兵四五個,彼此之間毫無紀律,談笑風聲。
城門口的士兵倒是刻盡職守,正為難着一個背着竹簍準備出城的男人。
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蘇栀覺得這座城池帶看莫名的死氣,壓的人喘不過氣。
經過守城官兵一輪盤問,幾人牽着馬走過這破舊的大門。
“不對勁。”謝衍知低下頭,“又非戰時,何必盤問的如此細緻。”
蘇栀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官兵們軟硬不吃,錯了心的不讓他出城。
高大的城牆内,是與外表全然不符的窮困潦倒。
蘇栀的裙擺沾上了幾處泥點子,“平城怎麼也是距離京州最近的城池,即便皇帝不注重發展,也不至于如此落魄不堪。”
謝衍知也覺得奇怪,從前他不是沒來過平城,與此時顯然一天上一地下兩個樣子。
眼下還未天黑,不少擺攤的小販早早的收了攤。角落裡的污水不知積攢了幾日沒有清理,發出的刺鼻的酸臭味。
謝衍知揉了一把蘇栀的頭,在她即将發火前又趕忙開口,低聲調侃道,“帝姬,今晚住在這這種地方,瞧你這金枝玉葉的,受得了?”
蘇栀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受不了,本帝姬命令你,現在立馬派人給我建一座金子打的宮殿去。”
謝衍知聞言,挑了挑眉,眠神頗有意味往身後看了一眼。
元澈和元翊愣了一秒,随後立馬當什麼也沒聽見一樣低下了頭。
誰知道他們這個墜入愛河的主子,為了博美人一笑又會想到什麼令人大跌眼鏡的怪點子。
好在,謝衍知也隻是看了一眼,并未開口吩咐什麼。
“我又不是劉徹。”仗着周圍無人認識自己,謝衍知伸手去攬蘇栀的肩,“不會許什麼金屋藏藏嬌的承諾。”
蘇栀如今已然習慣了他措不及防的親密舉動,加之自己也不是什麼将禮議廉恥銘記在心的人,也默許了他的舉動,還十分小鳥依人的往他懷裡靠了靠。
初春的夜還是有些冷,靠過去瞬間暖和多了。
蘇栀勾了勾唇角。
“不是才好,”蘇栀目光微垂,“漢武帝雄才大略,感情上可卻不見得是什麼長情的人。”
“哦?”謝衍知摟着蘇栀的手緊了緊,玩味道,“不喜歡劉徹,那這曆朝曆代的皇帝,帝姬你最欣賞準?”
蘇栀面不改色,脫口道,“武後不錯。”
有點意思。
謝衍知有話還沒問出口,蘇栀又緊接着搖搖頭,謝衍知以為她又有了新的答案,卻不料蘇栀的回答讓他驚的半天說不出話。
“比起欣賞,我更想成為武後。”
蘇栀說完便洋洋灑灑地繼續朝前走,徒留謝衍知一人愣在原地,好為半天沒沒吐出一個字節。
他還當這西遼的帝姬是來京州做世子妃的,沒成想人家志向遠大,看好的是大甯的龍椅。
一直走到客棧,謝衍知才會從起兵謀反奪皇位有幾成勝算中回過神來。
客棧裡坐了幾個人,聽口音都是外鄉的,正大聲談論着南疆的戰事。
有一人喝多了酒,高談闊論,“我跟你們說,這南疆的戰事持續了這麼些年,完全是這定安候的問題啊,就是他不會打仗造成的。”
蘇栀聞聲,轉頭去看謝衍知。
謝衍知剛一進門,便聽到此人的豪言壯志,餘光看過去,一下來了興緻。
另有一人重重放下酒杯,“話也不能這麼說,聽聞南疆的戰事,今年便可結束,這定安侯一回朝,那可是妥妥的大功臣,連帶着他那個兒子,叫什麼……”
謝衍知輕笑一聲,這人倒是會說話。
那人抓耳撫腮的想了半天,才記起來,食指指天,眼神放光,“叫謝行知的那個!”
謝衍知怔了幾秒,回頭蹙着眉看向裝鹌鹑的二人,像是在問自己叫什麼名字?
“對對對,謝行知,說起來也有十五年沒見他了,上一次見他還是在他滿月宴的時候。”那人說的繪聲繪色,語氣十分笃定,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謝衍知原本還想上去揪着那人的衣領問問他,定安侯不會打仗,那他有什麼高見嗎?
可是接連聽到下面那人的話,他頓時氣笑了,連帶着那點想給父親證明的怒氣也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