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知……”蘇栀羞憤想要推開他,“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能有心思……”
謝衍知握着她的手,垂首迅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柔軟的觸感隻存在一秒,在蘇栀還來不及反應時便已迅速消失。
這次換蘇栀不說話了。
“噓。”
謝衍知将食指抵在她的唇邊,戀戀不舍地舔了舔唇,像是意尤未盡。
謝衍知沒有在意蘇栀越來越紅的臉蛋,他朝着轉角處的藏匿在霧氣中,隐隐若見的帶着荊棘的木栅欄看去。
距離不遠,但因重重迷霧看不又清情況如何,隻能聽見有二人氣喘籲籲的說話,像是蒙着什麼東西,搬運着某種重物一般。
一人道,“這都是這個月第幾個人?真他娘的晦氣!”
另一個人安撫,“等裡面的人都死光了就好了。”
“那得等到何時?死了這麼多人,上頭不會怪罪下來吧?”
“平城這地還有誰在乎啊!更向況,那張老爺,王大人都沒辦法的事兒,咱們能怎麼辦?咱們啊,也就是聽命行事。”
緊接着,是重物落地的悶響。
“大夫都治不了,總不能放任他們出去感染别人吧?”說活的那人拍拍手,吹着口哨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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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栀一走,管理府中事宜的事自然又落回到周總管頭上。
崇善醫館這幾日借口掌櫃的帶人出門采買藥材而歇業,這個月的賬本又要重新清算,賬房先生前日剛剛告老還鄉,周總管這幾日忙得不可開交。
所以,當下人來禀報夏二姑娘派人過來時,周總管一個頭兩個大,當即就揮手讓她去找青鸾。
青鸾本不善與不熟悉的人交際,但一想到那日在街上,蘇栀十分熱心的幫夏意包紮傷口,便開口應下了這事,拿了藥給玉珠。
玉珠取了藥,想起臨走時主子的吩咐,站在原地不肯走。
青鸾心裡有些不耐煩,但也不好對一個看上去就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發脾氣。
“還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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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蘇栀與謝衍知一身夜行服,在元翊引開看守舊城區的守衛時,悄悄摸進了這座黑暗的看不到一絲光亮的城。
白日回去後,謝衍知給蘇栀大體的講了一下平城從前的情況。
自大甯的發展重心偏離平城後,平城的南區北區貧富差距迅速拉開。
平城窮人多不假,但到底也曾是太祖皇帝的封地,不少貴族和朝臣在告老還鄉後,依然選擇定居于此。
近兩年雖然少了,但有一支家族卻在此逐漸發展壯大,便是白日裡他們聽說的那個張老爺張湧。
張湧的父親原先也是朝廷重臣,告老還鄉後,帶着朝廷發的銀子和土地,在平城把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張湧掌家以後,靠每月收上來的土地租金,勢力逐漸龐大。
蘇栀他們住的北區,也就是從前的王城,白日裡也算有煙火氣,但此刻踏入的南區顯然不是那回事了。
寂靜的夜,孩童和的哭喊聲格外刺耳,其中還伴随着一陣陣女人絕望的尖叫和男人的無能狂怒。
蘇栀擡眼看。
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擋住,月光穿不透雲層,也照不亮這座讓人窒息的城。
家家無燈,家家有人,家家無魂。
忽然,謝衍知拽住蘇栀的手腕,用力一拉,二人閃身在一旁的矮牆邊躲好。
風呼呼的吹,蘇栀用手扯了扯蒙面的黑色面巾。
黑暗裡,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男人抱着懷裡的孩子,輕拍她的後背,口中不停的哄着,“悅兒乖,悅兒乖,馬上我們就可以離開了,馬上悅兒就不疼了。”
女人手提一盞昏黃的行燈,眼見着火燭快要燒完了。
蘇栀探頭,借着那點子燈光,看清了女人的臉,那張臉十分俏麗,隻是面色并不好看。
“眼下道路被封,我們還能去呢?”女人顫抖着聲音問丈夫。
“放心。”男人的聲音極其溫柔的安慰着妻子,“我日已經想到了辦法,等下我去引開守衛,你帶着悅兒一路向北,城門右側十裡,有一處損壞了多年洞口,你出去後,帶着咱們剩下的盤纏,去京州看大夫,我不信這是什麼天神的詛咒,這一定是張老爺和王大人哄騙我們的!”
蘇栀和謝衍知對視一眼,認出這個聲音就是昨夜在客棧下喊叫的那個。
三人未曾注意到躲到暗處的蘇栀與謝衍知。蠟燭灼燒殆盡的最後一刻,蘇栀看到男人臉上對妻女深深的不舍。
那樣的父愛,蘇栀從未感受到過。
唯一的一絲光亮消失,女子低低的抽泣聲傳來。
等謝衍知低頭,是蘇栀閃爍淚光的眼眸。
謝衍知不算是什麼冷冰冰的人,可此時此刻,他也隻是為這位父親的所作所為而動容。他深知在此時暴露,他和蘇栀怕是要吃一頓苦頭。
但低頭的那一刻,當他看到蘇栀溢出眼眶的淚水時,謝衍知心底徹底化成了一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