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看路。”謝衍知道。
蘇栀低頭一瞧,再往前一步便踏入池水中。
“謝謝。”蘇栀不經意瞥了一眼,發現自己挂在腰間的玉佩不見了。
謝衍知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玉佩丢了?”
蘇栀道,“應當是落在姨母房中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找。”
今日的夜沒有月亮,顯得整個院子有些陰沉,蘇栀快走了幾步,正準備敲門。
“夫人,陛下近些日子總是盯着那副畫看,若是過些日子蘇姑娘入宮面聖,當真不會有事嗎。”
蘇栀敲門的動作一頓。
宋妧道,“無事,到時找個借口避過去就是了,皇兄從不在意這些小事。”
“夫人不知,京中如今關于世子與蘇姑娘的傳言愈演愈烈,陛下早晚是要見到蘇姑娘的,蘇姑娘與朝陽公主生的那般相像,一旦被發現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不必擔心,在皇兄那裡,對姐姐的愧疚早已大過了一切。每每見面,他總是痛苦當年的軟弱,沒有将姐姐留下,這是他一生的痛。”宋妧道,“皇權至上,就是皇兄偏要立姐姐為皇後,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果然如此!
蘇栀吓得身體麻木,甯皇對自己的母親,真的存在兄妹之外的感情。
蘇栀快走幾步,一直到看不見宋妧房内的燭火時,才停了腳步,靠在樹邊大喘着氣。
接連發生的一切讓蘇栀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看來,母親當年和親,應當不止是為了大甯的百姓,還有的是為了躲開甯皇嗎?
所以,那日藏在兄妹之情下的,是甯皇一直難以割舍的愧疚。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異響。
蘇栀迅速回頭。
畫意從陰影中走出來。
看到是她,蘇栀松了一口氣,“你怎麼來了?”
“屬下有話要問帝姬。”畫意道。
“你說。”蘇栀現在腦子裡混沌一片,急需另一件事情讓自己從這件事中脫離出來。
畫意猶豫不決,還是開了口,“帝姬是不是,真的喜歡上謝衍知了?”
此言一出,蘇栀怔了許久。
“屬下以為,帝姬留下來是為了借助謝衍知的身份接近甯皇,從而複仇,可眼下來看,帝姬似乎真的選擇留下來了。”
“你想離開嗎?”蘇栀問她。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若帝姬選擇過安穩的日子,屬下一定不會多言。”頓了頓,畫意又補了一句,“但屬下,實在不能接受這個在仇人的羽翼下生存。”
蘇栀差點忘了,畫意與詩情不同。
詩情少時喪父喪母,自己是她在天底下最後的親人。而畫意是父皇當年出巡,從那些中原的拐子手中買下來的。
不否認他殘暴的統治,但救命之恩,讓畫意始終在心裡,為自己的父皇留了那麼方寸之地。
畫意的話一直讓蘇栀不知如何作答,今夜發生的一切太過恐怖,蘇栀身心俱疲的回到房間。
謝衍知倚靠在軟榻上,蘇栀進來的一瞬間,他便精準的發現蘇栀的情緒不對勁。
蘇栀關上門,走到他的身側坐下,難得的露出自己的軟弱,摟着謝衍知的腰,靠在他的懷裡。
謝衍知抱緊她,“心情不好?”
蘇栀将臉埋在謝衍知懷裡,聲音悶悶的,“嗯。”
“不想入宮面聖?”謝衍知捋着她的發絲,“那想要什麼封賞,我去提。”
蘇栀搖搖頭,“不是這個。”
謝衍知下巴抵在蘇栀的頭頂,嗅着那股讓人心神蕩漾的栀子花香,想問她怎麼了卻又不敢開口。
良久,蘇栀才變換了姿勢,“謝衍知,倘若有一日,皇帝他不再仁政,變得暴虐無道,你還會如此忠誠嗎?”
謝衍知輕笑了一聲,低頭吻了一下她的發絲,“你想問什麼?”
蘇栀擡頭,表情看起來十分委屈,“我是想說,人人都說忠君之臣,可你忠的是君?還是國?”
謝衍知将她臉前淩亂的發絲撥開,“那你呢,你忠的是君?還是國?”
蘇栀沒有說話。
“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天下自有揭竿而起之人。”
蘇栀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所以你選君?”
她不敢說,今日畫意的一番話,讓她原本熄滅的複仇情緒又燃起了火苗。
謝衍知呼吸停滞一瞬,“我不反他,也不會再為他而戰。驚蟄,你會選擇國,對嗎?”
“為何這樣說?”
“若你選擇君,還會如現在一般,同我這樣親密嗎?”
謝衍知不知她怎麼突然情緒如此低落,“所以你選的國,國不在了,便選擇了留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