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徹底暗了下來,蘇栀失魂落魄的回了定安侯府。
這幾日下來,定安侯府似乎也被烏雲籠罩住,誰也不多言。
房内水汽彌漫,散發着玫瑰花的芬芳。蘇栀泡在浴桶中,肌膚被水蒸氣蒸得粉紅。
臨走時,宋子慕好似安慰的說了一句,“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這幾日,蘇栀早已從太多人口中,聽到太多太多遍了。以至于現在,她都覺得這話有些可笑。
沒有消息,怎麼就會是好消息呢?這分明就是天大的壞消息。
月兒還挂在天邊,窗外下淅淅瀝瀝的小雨。萬物複蘇的春日,院子裡精心栽培的栀子花卻一個兩個死氣沉沉。
眼下還不到晨時,昏暗的房内傳着女子平穩的呼吸聲,
忽然,這呼吸聲開始變得急促,摻雜着幾聲呢喃低語。
“不要…不要,謝衍知!”
蘇栀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單薄的寝衣被冷汗浸濕,手指還在緊緊攥着被子,胸口劇烈的起伏。
聽到她的呼喊,青鸾推門進來,一把掀開帷幔,坐在榻邊,輕輕擦拭她額頭豆大的汗珠。
“世子妃,做噩夢了?”青鸾摸了摸她的額頭,“世子妃,你發熱了!”
裹着被子,蘇栀将自己蜷縮成一團,沒有說話,甚至感受不到高熱帶來的頭暈腦脹。
眼淚模糊了視線,就這樣一顆接一顆的落下來。
沒人知道,她方才夢到了多麼可怕的一幕。
三年前,當時随定安侯一起去接宋妧回府時,她和青鸾一起在白馬寺遇到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老人為她算了一卦。
她閉上眼睛,在那簡短的時間裡,她看到了一支箭射向了一個紫衣翩翩的青年,那時的她睜開眼,不記得他是誰,也不記得他的模樣。
而今,她終于清晰的看到了那張臉,那傲氣凜然的樣子,不是謝衍知又是誰呢?
看着蘇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青鸾也犯了難,隻能不停的安慰她,“放心吧世子妃,世子的能力你還不知道嗎,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回來的。”
蘇栀一直不說話,顫抖着肩膀無聲哭泣。
忽然,她掀開被子,抹了一把眼淚,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現在方才卯時二刻,您再休息會兒,不然世子回來看到您會……”
青鸾話還沒說完,蘇栀已經三兩步下床。
“更衣,我要入宮!”
———
雨過天晴,宮道上的石磚上留下了一個個淺小的水坑。
大臣們散了朝會,三三兩兩的聊着天往宮外走。
甯皇被劉公公攙扶着,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回了養心殿。
剛踏進拐角,便看到那個淡紫色的身影還跪在那裡。
蘇栀一大早的便來告訴自己她要去甯陽,這不是胡鬧嗎?現在甯陽情況不明,她去不就是送死嗎?
從前,蘇栀無論是多麼為難的要求,甯皇都會盡全力的滿足她。唯獨這一次,他第一次對蘇栀發了火,咬死了不同意蘇栀遠赴邊關。
所以,從他拒絕的那一刻開始。她便一直這樣跪在養心殿前,從自己上朝到下朝。她是醫師,最知道這樣做有多麼傷膝蓋。
甯皇遠遠的看着,這時,他才清晰的感受到了蘇栀到底有多愛謝衍知。
青鸾一直陪在蘇栀身邊,她不知道蘇栀的夢裡到底出現了什麼,能讓一個還在發着高熱的女子如此堅決的跪在這裡,祈求甯皇讓自己北去。
蘇栀根本不敢去想那個夢,最荒唐和無助的是,她無法将夢的内容告知任何人。在所有人看來,那不過是自己高燒燒昏了頭腦。
不知過了多久,蘇栀的身邊響起腳步聲。
她睜開眼睛,來人是宋妧。
“娘…”蘇栀淡淡開口,已經準備好她接下來一通苦口婆心的勸說了。
沒想到,宋妧眼中劃過一絲心疼後,一句話也沒說,徑直的走進養心殿。
初春的早晨還是有些冷,幸好蘇栀來的時候便想到了此事不會如此順利,特意穿了一件厚衣裳。
養心殿前的人來來往往,紛紛将視線投過來。
蘇栀臉色蒼白,緊咬的下唇呈現出異樣的紅。
終于,養心殿的門開了。蘇栀的腿已經麻木了,都沒擡頭看出來的是誰,便倒在了青鸾的懷裡。
劉公公趕忙上前,“世子妃,世子妃,你别千萬别有事啊。陛下已經答應了,待到你高熱退後,便準許你北去。”
聞言,蘇栀一時覺得自己身上所有的疲憊全都傾瀉,又問了一遍,“你…你說什麼?”
“哎呀,老奴說,陛下他啊已經同意您北去了,您快點起來,回去把藥喝了。”
青鸾扶着蘇栀起身。
蘇栀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轉身離去。